姜攻只来得及听这一句,下一秒身体仿佛被什么东西撕开,他抬起眼皮,刀光一晃而过,粘稠的血滴在他的脸上。
他不敢相信地望着对面抽刀的人,“侯爷……”
徐方面无表情,手指一紧,寒光闪闪的剑在空中划出完美的弧度,在没有沾上任何血迹之前迅落回剑鞘里。
空气凝结了几秒,随即弥散出血腥味,铺天盖地地四处迸。
姜攻神情扭曲地往后躺去,“怎么可能”这四个字卡在他的喉咙里,他甚至没有时间吐出这四个字就已经与世长辞。
这一切不过生在一分钟内,徐芷呆呆地瘫在原地,直到浓厚的血腥味替代之前的香料味飘至鼻间,她才明白刚才生了什么。
眼前被阴影遮去视线,她抬起头,徐方的脸映入眼帘。他的间还沾着跋山涉水的尘土,他的眉间还染着来不及褪去的杀气,他的手里还握着方才取人性命的利剑。
这一切都不要紧,因为他的眼里,只映着她一个人的模样。
“阿芷。”他突然跪下来与徐芷持平视线,动作轻柔地张开怀抱,冰冷的脸上多了一抹难见的温柔。“哥哥来了。”
徐芷一愣,随即不受控制地靠过去,就像跌入深深的悬崖即将坠地却被人稳稳接住,他坚实的肩膀让她瞬间安稳下来。
她抓着他的衣服,第一次如此渴望他在身边。这躁动而迷乱的情绪跃上心头,湿润了她的睫毛,她听见自己的声音抽泣着,在死一般寂静的空气中飘荡开来,泪水停不下来地浸湿了眼前人的衣服。
前所未有的,她像个任性至极的小孩子怎么也哭不够。她感觉到徐方在轻轻地拍着她的背,他的手掌宽厚而温暖,这让她感到心安。
没有了徐姜氏,没有了姜攻,没有了那日以继夜萦绕在心头的压迫感,只有徐方温暖而安全的怀抱。
幸好、幸好他来了。她将脑袋埋得更深,试图让自己被徐方身上特有的龙涎香紧紧包围。
徐方的眼里露出疼惜,手指穿过她的青丝,下巴蹭着她的额头,任由她在怀里哭得溃不成军。
隔屋的血腥狼狈迅被收拾好,在隔间等待的徐菱甚至来不及看徐府最后一眼,就已经被打昏丢到马车,送往徐府在西北的宅子。
她这一生,只怕是再也踏不进京都一步。
徐方用自己的披风裹着徐芷,将她抱回寝屋。徐芷受了惊吓,又哭了好一会,惺忪间睡意袭来,肿着一双眼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睡前还紧抓着徐方的衣袖。
徐方低头吻上她的额头,小心翼翼地一根根扳开她的手,为她摁好被角,吩咐人好生照看,一切安排妥当,这才转身离去。
径直进了书房,屏风后闪出一个人影,细细柔柔的声音荡在空气里:“侯爷,救下二小姐了吗?”
徐方皱了皱眉,对于这声音透露出来的关怀之意似乎并不十分买账,只是再不买账,他也不得不承认,若不是有眼前人的通风报信,说不定阿芷早就遇难。
“你哥哥被我杀了。”他盯着屏风后的人,冰冷的声音仿佛雪花一般落下来,没有任何愧疚地陈述着。
“吱嘎”声传来,轮椅从屏风后驶出来,木制的轮子压在玉砌成的地砖上,成一声声沉闷的响声。
轮椅上的人抬起头,渐渐露出姜昭阳那张五官柔和的鹅蛋脸,她轻轻笑起来,弯着的眼睛就像一轮弯月,皎洁而闪亮。
“不要紧,哥哥他该死。”她轻微地咧开嘴,仿佛在说与自己无关的事情,语气轻快而娇俏:“哥哥想害二小姐,这是不对的。”
她的神情诚挚而认真,“就算侯爷赶不及,只要需要,我也会亲手杀掉哥哥的。”
她没有说谎也没有在开玩笑,她接近讨好地滑着轮子靠近徐方,在看到徐方几不可见挑起眉头时,硬生生地停下。
徐方看着她,眼神锋利而寒冷,仿佛想将她看透,“那个侍女呢?”
姜昭阳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他说的是和徐芷长得一模一样的侍女,她滑着轮子到屏风后面,拿出一个包袱,笨拙地解开绳结。
“我知道侯爷不放心,所以早就为侯爷断了后顾之忧。”她讨好般地笑着,将包袱里的盒子放置腿上,明眸皓齿笑道:“在这呢。”
徐方顺着她笑意满满的目光看去,正方形的盒子里装着一个人头,那张与徐芷相同的脸被刀划了十几刀,眼睛保持着死前的惊恐,直直地瞪着前方。
“我亲自动手的哦。”她拿起盒子,两手伸直,“侯爷要检查吗?”
徐方忍住胃里涌上来的恶心感别开视线,转过身去,低沉着声音问道:“你为什么帮我?”
姜昭阳掩下眸子里的黯淡,弯腰将盒子放下,咕噜咕噜滑着轮子往前,这一次,她选择忽视徐方面上表现出来的厌恶以及冰冷,她一点点靠近,因为与徐方间距离的拉近而兴奋不已。离徐方鞋子只有不到一厘米的时候,她收回放在轮子上的手,仰着脖子望他。
她从未如此贴近过他。她靠他最近的一次,是十岁那年她自暴自弃跌到在草丛中,他路过花园看到了她,她第一次看见长得这般好看的人,以至于她甚至忘了去牵他伸过来的手。
他最终将横在路旁的轮椅摆放好,轻轻地推到她面前。
姜昭阳抿嘴笑起来,看着徐方的眼神里充满眷恋。多年来,一直都是她仰望着高高在上的他,他就像从天而降的神,将她从黑暗而贫乏的日子里解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