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怡吸溜着面条,直夸颜格手艺好,火候独到软硬适中,一口气吃了两碗后,觉颜格有点食不下咽,问道:“是不是觉得信息量太大了,有点消化不了?”
“有一点。”颜格道。
“我现在就希望明天早上一睁眼现还待在自己的被窝里,就算我妈7点就来掀我被子,我也会给她个大大的拥抱。”萧怡叹了口气,又问道,“对了,你之前一直说你家有个孩子走丢了,她长什么样?”
颜格闻言,将钱包拿出来,指着钱包中间那张全家福照片中间的小丫头:“……这是去年拍的,小孩子个头窜得快,现在大概到我腰那么高。”
“哦哦。”萧怡接过来细看,帮忙拿手机拍了一张存下来以免后来忘记了,认人的时候忽然扶了扶眼镜,低低地哇了一声,“前面挨着老奶奶坐着的这位是你哥吗?气质也太好了吧。”
颜格:“……”
颜格:“那是我爸。”
萧怡:“对不起我眼轴了,我本来觉得你已经帅得像是周郎再世了,看了令尊才知道原来是基因优秀。哪个是你妈妈呀?这个穿皮草的漂亮阿姨?”
颜格收起钱包,说道:“那是我二姨,我妈走得早,我是姥姥带大的。”
萧怡吃面的度都慢了下来:“喔……对不起啊。”
颜格摇摇头表示没事:“那会儿一两岁,早没什么印象了。”
萧怡看颜格的目光顿时充满了怜爱:“那你家教是真的挺好的,我在家里虽然天天和父母吵嘴,还摊上个渣男,但到底双亲都在,等我出去了就明白告诉他们,结个屁的婚,我给他们养老养一辈子。”
颜格回忆了一下:“是你那会儿说的那个叫梁兴的人?”
萧怡想起来就气,恶狠狠地咬了一口面条,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良屁心,我看是没良心!我俩准备回老家扯证,路过慈陵住酒店的时候,晚上大半夜的,他在隔壁房忽然大叫,我就起来去他屋里看情况。见到他屋里有个人头台灯动起来了,我就上去帮他打。他倒好,怕被那玩意追,把我和活偶关一屋里,自己跑了!”
她说得咬牙切齿,颜格又下了两包方便面:“那后来你是怎么逃出来的?”
“还好我手里有根拖把,那活偶又只会晃荡,没什么特殊能力,我就硬生生敲碎了。之后的情况估计你也体会过,出去之后现满大街一个人都没有,还以为鬼打墙了。”
原来都一样,大半夜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无人的城区里,还被一堆活偶追着跑,能撑过第一晚的都是猛人。
想到这一节,颜格不禁又回忆起了公交车上遇见的那头大象滑滑梯活偶卷着的一捆尸体,不免又泛起一丝丝寒意。
好在当演员的,调节心态是本能,颜格定了定神,问道:“难道就不能逃出慈陵?”
“整座慈陵市都被浓雾包围,每天都有人试图冲过浓雾,但他们回来后就像失忆了第一次到这里一样。”
说这句话的不是萧怡,而是从档案室归来的黎好坏,此时他正抱着一册灰扑扑的旧相册,步伐悠闲地从天台门口走来,将肩上的小提琴盒轻轻放到一边,并顺手拿起一瓶ad钙奶,咬着吸管继续道:“而且技能也没了,就像砍号重练一样。”
“……”
黎好坏到天台边找了个光线好一点的位置,长腿一迈坐下来,又说:“如果你是想问为什么,那恕我无法回答,毕竟我也有很多为什么,可没有人解答我。”
他的语调有一些不太正经的意味,可即便是说着一些放诞不羁的话,也盖不住他的音质凝实的特点。颜格只在歌剧演员或者专业歌手身上见过类似的特质,联系起他到这种地方都要背着小提琴盒的情况……这人,大概率现实中是个搞音乐的。
不是每个人都乐意主动分享自己的来历,颜格观察了一下也就没多问,换了个话题道:“你手上的相册对现在的情况有帮助?”
黎好坏倒也并不回避,快将最后几页翻到底后,忽然顿了顿,在颜格看不到的角度将一张照片取出来收起,随后合上相册递给他:“让你失望了,目前来看没有什么特殊的线索……也许是因为我不是它等待的人。”
这本相册年代久远,掂在手上就是一沉,皮革制的封皮有些破旧,不过里面的照片大多保存完好。颜格略略翻看了一下,竟现还有古早前的黑白照片。
蔷薇路99号,建国前原址叫做“慈陵师范女校”,颜格小时候听街坊们聊起,隐约记得上世纪时,只有富家乡绅的小姐才有资格上这样的女校。
彼时学校的培养规格比照名媛,课程以美术、音乐、外语等为主,听老人们说,那时候时常有女学生们的合唱团应邀去各个福利院、或名流家中的宴会表演……
颜格没有直接问他的目的,斟酌了一下言辞,随意问道:“你需要找什么?”
黎好坏仰着头看夜空上的浓云,回道:“‘人形’的活偶,量产的那种不算。”
“它们有什么特殊的地方?”
“非要说的话,一只活偶身上‘人’的元素越多,越可怕。”黎好坏语调缥缈地答道。
翻动照片的手一停,修长的手指顺着页角一路下滑,停在右下角一张已经泛黄的老旧照片上。
颜格取出来眯起眼一看——那是一张慈陵师范的女合唱团图,各个身穿民国学生裙,脸上洋溢着青春活力,周围衣着考究的名流正笑容满面地鼓掌,而引起颜格注意的是,在她们站立的舞台身后,有一面十分精致的布景,影影绰绰地立着一些比女学生们个子稍矮的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