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君瑜也跟着叹气,“此书其实只是一本手札,是我在青州时,一老者传与我的。不过那老者已死,无后人可传,他道此书是一云游仙人赠他。书上记载天马行空,颠覆世人观念,我起初不信,以为是哗众取宠。但到底是老者临终的交待,便未丢弃,没想一朝流放,此书反倒解了我的闷,我亦从中学了不少稼穑,不然这日子当真不知该怎么活。”
这时代的人都比较迷信,顾君瑜这说法正好可以解释这些技术的来路。
“难怪王爷对农事颇有见解,种出来的庄稼也比别处好上许多。”戚淮若有所悟,也由衷称赞,心底对安王多了几分敬服,“此手札能通常人所不知,想来定是高人所著,可惜已毁,不然定能造福社稷。”
“都是我之罪。”顾君瑜言不由衷地客套一句。
戚淮:“王爷不必自责,此非你之过。我早听闻王爷过目不忘,你亦能将书中记载运用纯熟,想必已得高人真传。王爷何不将所学编撰成册,造福万民?”
顾君瑜谦虚道:“戚大人谬赞了,我既沾了此书的光,亦由此想法。不过书中记载颠覆世俗,我亦未曾应验真假,冒然著书,恐招来是非。不若待我一一印证,再传与他人。”
戚淮思之,也以为然,“还是王爷想得周到。”
不觉间,已到院门口。
顾君瑜这庄子原是当地一乡绅人家,不过那乡绅犯了事,便被官府抄了。这庄子多年未曾住人,恰好安王流放至此,才分派给他。
因多年失修,大部分房屋院落都彻底毁了,能住人的也就那么几间,都极为简陋。
戚淮见之,也佩服安王的豁达。
京城太子府何等风光壮阔,安王如今身陷这般困境,住这种茅舍,却无丝毫怨怼,能既来之则安之,实属不易。
院中,6沉菀正在教红儿做针线活。
见到顾君瑜带着陌生男人回来,6沉菀和红儿赶紧进屋回避。
顾君瑜原本还想给她介绍今天的客人,不料6沉菀溜得这么快,他只好作罢。
按时下规矩,家中来客人,女眷要回避,但顾君瑜不想用这种世俗去束缚6沉菀。
戚淮见他的视线还停留在6沉菀离去的方向,便笑道:“我一路走来,听闻王爷与王妃感情深厚,看来这传言非虚啊。”
顾君瑜收回视线,“她跟在我身边,助我良多,若非她不离不弃,我只怕也生死难说,是我有欠于她。”
戚淮道:“王爷此话差矣!夫妻本为一体,何来相欠之说?王妃自是对王爷一片情深,才会不离不弃。”
6沉菀确实是个好姑娘,不过她年纪太小,顾君瑜对她并无男女之情,只能回以亲情。
他前世活了二十八岁,也曾考虑过自己未来的另一半,但绝不可能是个十多岁的小姑娘。
红儿过来上了茶,戚淮疑惑道:“怎不见王爷身边的仆人?”
戚淮以前虽与太子并无厚交,但安王流放时,有家仆一同被流放,戚淮也曾见过太子府上的人。
顾君瑜:“那些恶仆纵火烧了府邸,趁乱顺走了值钱之物,哪还敢回来?”
戚淮听得火冒三丈,骂了一通,又问:“王爷可有报官?”
顾君瑜:“官府倒是来看过,不过却无后文,大火后我亦病得不省人事,最后不了了之。”
戚淮气血上涌,“王爷且放心,此事我既知晓,定不会坐视不理。”
顾君瑜见好就收,并不对此事表现太多的执着,只道:“戚大人远道而来,却尽听我这些糟心事,实在失礼。不知戚大人怎突然来黔州?”
戚淮又将自己被贬之事说了一通,也说了许多京中之事。
这一寒暄,很快就到了午膳时间。
6沉菀与红儿过来上饭菜,顾君瑜见状上前接过6沉菀手上的汤碗。
上好了饭菜,6沉菀便要退下,顾君瑜道:“你也坐下一起吃,我们是一家人,不用再另起一桌。”
说罢,他又让红儿再添一副碗筷。
在时下,家中有客,女子不能上桌,但顾君瑜不想把这种不平等的陈规套用在6沉菀身上。
6沉菀一时诧异,戚淮见状笑道:“王爷所言极是,王妃若这般客套,倒是戚淮打扰了。”
“戚大人言重了,你能来,王爷分外高兴。”6沉菀这才挨着顾君瑜坐下。
戚淮好杯中之物,顾君瑜不好冷落客人,只得陪饮。
三杯下肚,戚淮的话更多。
6沉菀拿起酒壶,正打算给顾君瑜倒酒,顾君瑜接过手,“你吃你的,不用管我们。”
戚淮豪爽笑侃:“王爷真是个会疼人的,我自愧不如,难怪拙荆常怨我笨。”
6沉菀面皮薄,羞红了脸。
顾教授面不改色,“世人皆知戚大人与夫人伉俪情深,怎反调侃我呢?”
戚淮大笑,继续与顾君瑜推杯把盏。
“认识王爷多年,却不曾与王爷深交,亦不知我与王爷竟如此投缘,真真是相知恨晚。”
酒过三巡,两人皆有些微醺,戚淮吐露真言。
顾君瑜道:“如今相知亦不晚。我落魄至此,还能得戚大人已知己相待,也是一大幸事。”
这顿饭戚淮吃得尽兴,喝得畅快,饭后便去客房睡了。
顾君瑜也有七分醉意,躺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