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童子答:“现在在家。”
裴虞让随从站在门外,自己进去,江南园林步步是景,十分精巧。
宋彦光正在讲学,众学子就在堂中,因着科考已定,学子们开始或是苦读,或是拜师求学。
宋彦光这些时日一直都在讲学。
裴虞站在外面听了片刻,并不打扰。直到宋彦光讲完,才看到裴虞。
而后两人站在庭院里,裴虞说:“先生如今在东宫不得闲,来信一再嘱咐我同宋先生多学多问。”
宋彦光曾做过他的先生杨昉的副手,后来在南山书院同为先生。杨昉性情温和,为人十分和善,比宋彦光声望要好,若不然当初萧诵思虑再三,才最后选了杨昉做太子少傅。
宋彦光少了在上都城时的锐利,在这里久了,性情也变平和了,问:“你先生如何了?”
裴虞:“每日繁忙,和宋先生一样。”
宋彦光听得笑起来,“如今科考在即,怕是都在有用心为明年作准备。这也是天下读书人的祈愿。”
裴虞:“但终究是择优而选,河东方家,如今已在招揽学子,广推荐名额。为河东学子争席位。江南学子向来被天下书生忌惮,还望先生能保他们一个前程。”
宋彦光听着他的招揽之词,拒绝道:“这要看圣上的意思。”
裴虞:“圣上只要人才,不问出处。”
宋彦光看他一眼,知道这些日子,他日日赴宴,结交学子,声望极好。李令俞信中曾言,卫国公世子,颇擅小人之伎。
他不以为意,只觉李令俞是年少扶摇而起,少年之间的嫉妒,可如今看来,他确实擅伎,尤其擅拨弄风云,邀买人心。
李令俞不喜欢裴虞的原因,就是因为他不坦荡,不够敞亮,她性格直爽,见不得裴虞不动声色的算计人,当然,她自己承认吃亏也是她技不如人。
但总归是不喜欢这种人。
里面学子三三两两低头交谈,有人张望一眼,看到了裴虞,宋彦光只说:“再说吧,我不过是个监政。世子未免高看我了。”
裴虞:“先生误会了,江南之地历来是文脉所在,学子众多,但不可能人人上榜,学生只是想给学子们行个方便而已。”
他的意思很明显,招揽江南学子,而他并不方便,他可以效仿当年河间王和江南学子就丹青技艺一较高下,和江南学子谈诗论道,但他不能像河间王一样,让江南学子们,以他为马是瞻。
所以他需要一个人,在江南学子中树立声望,宋彦光明知道他的目的,但是这样的条件很诱人。
李令俞退烧后,整个人很虚,坐在门口看着秋高气爽,问坐在身边的蔡真:“你说我若是出去后,提着剑直奔东宫,能不能进太子寝殿?”
蔡真听得吓了一跳:“大人,使不得!”
她悠悠笑起来,说:“蔡真,总有一日,我会让他们给咱们赔不是。”
蔡真以为她魔障了,连连说:“大人,咱们是臣子,见了贵人要跪,这是规矩。”
李令俞轻轻摇头,和他说:“蔡真,你记着,人生而平等,没有人天生分贵贱。不过是他运好,投生到了太极殿,而不是他命贵……”
她话没说话,蔡真就惊恐地伸手捂上了她的嘴巴。
踩着看见了苏绎就站在他们身后。
她的连廊直接通着后面苏绎的院子,她也是这次才知道。
蔡真吓得结结巴巴说:“苏……苏督事。”
李令俞伸手拨开李令俞的手,说:“你去司书殿帮我取一本书。”
蔡真看了眼苏绎,不敢说话。
苏绎放话说:“去吧。”
蔡真像放飞的鸟,一蹿就不见了。
李令俞坐在那里,四平八稳,也不行礼,只仰着头望着天空问:“苏大人,是不是从前见过我?”
苏绎站在身后看着她窝在椅子里,小小一团。
李令俞不见他回答,也不回头,指指身边的椅子,说:“苏大人坐。”
苏绎坐在她身边,李令俞轻声问:“苏大人为什么不和圣人说实话,我不信圣人没有查过我。”
苏绎:“寒门庶子,有什么好查的。”
李令俞听得无声地笑起来,想不通,他为什么会冒着丢命的风险,在萧雍眼皮子底下救人。
“是吗?我总觉得奇怪,大人第一次见我,就对我格外照顾。我曾经不明白,我一个庶民,处处遭人白眼,没想到宫门内的大人们怎么会如此亲切,如今想来是前人给我留下的恩泽。”
苏绎知道她聪明,她很像萧衍,又有几分像曹梓潼。
“圣人此次将城台道守卫交给你接管,我将神策军守卫的副卫段功,拨调给你,从今往后,青鱼符现世,非君王不行礼。两宫内,没有人敢为难你。”
李令俞听得笑起来:“那我就谢苏大人了。”
苏绎:“望你学会收敛,也学会做一个聪明人。少沾些是非,这里终究不是久留之地。”
苏绎还是希望她远离朝堂。
李令俞:“可我偏想留在这里,长长久久地留在这里。”
苏绎又笑起来,她身上的影子太多了。
李令俞这下是真的高兴了,严柏年被礼部请去了,她一点都不着急。
听说萧诵头痛之症又犯了,今年他犯病可不是一回两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