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清辞偷偷挨到楚昱身边,在他耳边低声问道:“他真的是六王爷?怎么我从未听说过?而且瞧他的穿着打扮,只着布衣,头上更无冠玉,只以一布绳束,哪里像是能与你平起平坐的地位,说是你淮宁王府上的管家还差不多。”
楚昱暗笑了一下,语气透出些不正经:“阿辞这是在指责本王平日里奢华无度咯?”
颜清辞轻轻拍了他一下:“别扯闲话,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楚昱宠溺般笑了笑,低声道:“他的母亲原是先帝时的一个粗使奴婢,相传是先帝一日宴席后醉了酒,临幸了她,这便有了楚北离,那奴婢虽诞下子,先帝却觉得她身份低微,若是传出去恐失了皇家脸面,便在她刚生产完的夜里,命人偷偷下药将她毒死,又寻了当时的德妃娘娘抚育他,可毕竟纸包不住火,楚北离懂事后便一来二去知晓了事情的真相,而彼时德妃娘娘已有自己的孩子,自然看他这个贱奴之子处处不顺眼,次次在先皇面前贬低他以抬高自己的孩子,渐渐的,先皇便对楚北离嫌恶厌弃起来,在他只九岁时便将他分封到了北疆苦寒之地,又未给他任何兵力权势,说是个王爷,其实手无实权只能任人摆布,后来九王夺嫡,他也自然没有资格参与,也就恰巧令他在那场浩劫中得以保全。”
颜清辞像是听了个故事般,直觉得这位六王爷的身世曲折辛酸,复又轻声问道:“那按理说他这么没有存在感,皇上早该忘了他,此次怎么还许他进京入宫?”
楚昱声音压的更低:“这便是君王的心思了,如今朝局稳定,皇上应该也是知道自己当年将事情做得太绝,免不得招天下人的口舌,今日请六王爷赴宴十有八九是要做出些兄友弟恭的姿态,让自己在史书上多添几句美言,免得后人戳着自己脊梁骨说这是个弑兄杀弟的暴君。”
颜清辞倒吸了一口气,嘴巴变成一个小o形:“大胆楚昱,竟敢在背后如此议论当今圣上,小心我偷偷启禀皇上治你的罪。”
楚昱嘴角挂笑,伸出手轻轻敲了一下颜清辞的额头:“傻丫头,我要是入了狱,你岂不是要守寡?”
颜清辞怔了怔,便想到他那日向父亲求娶自己的事情,心中顿时升起一丝莫名的不快,转过头去,没再说话。
突然一道白光划过暗沉的夜空,一声怦然响声绽开点点星流,慢慢洒落下来,接着便是数道白光直冲上夜空,将这黑幕都撕碎了,五颜六色的各种烟花交杂着,令人迷醉了眼。
颜清辞抬头看着这满天星火,实在美极,是她平生见过的最多最美的一次,火光映在颜清辞深色的眼眸中,就如宇宙间的星河般曼妙。
楚昱的眼神被颜清辞吸引,侧头看着这个满目星辰的少女,心里是止不住的悸动,柔声问她:“阿辞喜欢看烟花?”
颜清辞重重点了点头,依旧仰头看着阵阵绽开又落下的烟花。
楚昱就这般宠溺地瞧着颜清辞,突然极小声吐出一句:“那待日后我们成亲了,我便每晚都为你放烟花可好?“
颜清辞没回复,许是楚昱声音太小而烟花声又实在太大,她没听得真切,又或者为了别的什么原因她听见了却不想答复。
烟花落幕后,常公公赶了过来,行了礼:“王爷,郡主还有颜小姐,请随老奴移步前宫,晚宴要开始了。”
复又特意走到楚北离跟前:“皇上请六王爷一并前去。”
颜清辞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将自己腰间刻有“颜”字的玉佩拿了出来,交到醉禾手中:“我一会要去宴厅,你不能同我一起了,这个玉佩给你,你若是饿了就拿着它去御膳房要些吃食,可别饿着,你先自己逛逛,要是遇到什么人欺负你,便拿出它说你是我颜清辞的人,出什么事我兜着。”
醉禾将玉佩握在手心,便觉一股暖意涌上心头,别人都说小姐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的不像个女孩子,只有她知道,自家小姐其实最是细心,又是这般世道上难得的以最真心待人,她跟了颜清辞十数年,颜清辞从未将她视为奴婢,只当是亲妹妹般对待。
众人由常公公引着,一路进了宴厅。
颜清辞看着这金碧辉煌的宫殿不由暗暗惊叹,殿边朱红色的大柱子上雕着盘龙卧凤的图案,四周还摆着鲜红艳丽的牡丹,在地龙的暖气中开的正旺,吐露出雍容贵气,与满屋的金玉琉璃正相匹配。
众人上前来行了跪拜礼:“臣等拜见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高位之上传来一声略带笑意却极具威严的声音:”平身吧,今日只当家宴,无需拘礼,众卿入座吧。”
定南侯带着颜清辞在下位入座,对面是摄政王与杨伽瑶,定南侯端着酒杯与摄政王叙旧了一番,说的也无非就是些官场上的话,颜清辞也没心思仔细去听。
正拄着脸无聊时,就见楚昱从上位走了过来,挨在她身边坐下。
颜清辞瞧着他:“你一个王爷,干嘛与臣子坐在一起,快回上座,别被皇上现了。”
楚昱却不紧不慢地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熏肉放到颜清辞的碗中:“我同皇上说了,我既是南州城的藩王,自然要同南州城的人坐在一起。”
颜清辞撇了撇嘴,楚昱狡猾的很,每次都有让人不能拒绝的理由,不过他坐在自己身边,倒也不会那么无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