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室的房间不算很大,浓重到近乎凝成实质的寒意铺陈开,姜栩在外面就觉得冷,此刻进到了最深处反而没什么感觉了。
只要挑开那层垂落的纱幔,他想要的答案就在这里。
姜栩却停了下来,他有些神经质地掐紧了自己的掌心,身体里的每一寸都在此刻僵直紧绷,他又开始抖了,浅色的眼睛直直地盯住那个地方,仿佛那里藏了什么让他极为恐惧的东西。
不,说恐惧其实不算准确。
密室的门没有关好,泄进来的一缕风拂开了那角纱幔,一块晶莹剔透的冰晶就这么暴露在姜栩的眼前。
他的手心渗出冷汗,整个人的状态非常不对。
残存的理智出警报,提醒着他不要再靠近,但身体却先一步出卖了主人,在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晚了,纱幔被尽数掀开,当里面的场景映入眼帘的那一刻,姜栩浅色的眼瞳骤然缩紧。
像是被夺走了全部声音,他苍白着脸呆呆看向纱幔后,失了血色的唇微颤着,连一个字也不出。
原来感受不到的寒意突然袭来,争先恐后地顺着肌理沁入身体,血液仿佛被冻住,姜栩迟缓地转过头,眼里带了求助之意。
俊美不似人类的庄园主人抬手握住未婚妻冰冷的手腕,他的声音低而稳,混杂地满室的寒意打碎这里的平静,“洛尔利兹最大的秘密从来都是你。”
无论是这间密室,还是他们,甚至是整座庄园,这里的一切都是为了他而存在。
拉维斯对上少年放大的瞳孔,隐忍的神色里藏着自己都不曾觉的狂热,“只有你在,这一切才有存在的意义。”
听起来倒像是什么假惺惺的情话,放在以往的任何时候,姜栩都是要嘲笑他的,唯独除了现在。
空气变得粘稠,他像是一尾即将窒息的鱼,痛苦地喘息着试图寻求出路。
姜栩本能地想要后退,趋利避害,这是刻在生物骨子里的基因,但他只是刚刚后退了些许,就撞入另一个人的怀中。
不费什么力气就轻易制止了他的行动,加希维德叹息着将他往前推了推,“其实我本来是不赞成这么早让你看到这个的,但是我们不想骗你。”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晦暗不明的情绪浮沉着占领了他的心脏。
压着还在抖的人,加希维德将真相摆在了他的面前。
姜栩退无可退,思维一片空白。
像是感觉不到冷似的,拉维斯摩挲那尚且翻涌着寒气的冰层。
他垂着眼睛,灯火幽暗,动作十分熟练地擦去冰层上不存在的灰尘。
隔着那层透明的寒冰,贵族那双海蓝色的眼眸中氤氲着柔和,他的情感是那样真挚热烈,仿佛真的爱着谁一般。
从深渊寒潭中取出的冰经久不化,经由他们之手雕琢成一方特殊的容器。
精雕细琢的冰棺里填满永不凋零的花束,黑雪肤的少年被艳红如血的花朵簇拥在其中,他安静地闭着眼睛,如同一只被封在精致礼盒中的漂亮瓷偶。
“我很抱歉,姜栩……”
拉维斯始终垂着眼睛,他的指尖落在冰棺上,寒霜瞬间蔓延上来,他却浑然不在意。
在过去的无数个日夜里,拉维斯总是在想,如果他当初能换一种方式,如果能干脆利落地抛开这所谓的高傲,是不是一切都会有所不同?
“我该早点到的。”
拉维斯终于抬起头,他的声线不稳,海蓝色的眼眸颤动着,带着浓重到难以化开的悔意和悲戚。
但是很快的,他又笑了起来,只是那笑着实有些难看和僵硬,“我说过的,很快就没事了。”
姜栩白着脸,唇角都要被他自己咬破,他走上前,隔着冰棺去看那张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容颜。
加希维德站在他身后,声音低到快要听不清,“忘记过去吧姜栩。”
他嘴上劝着少年忘记,但加希维德想他大概永远都无法释怀。
深渊中最不缺的就是厮杀,初生的怪物便已经学会了争夺,它们会在日复一日的杀戮中度过成长期。
洛尔利兹的双生子不是什么好性子的存在,相反的,比起一般的魔物,他们甚至还要残忍暴虐上许多。
就是这样的一对魔物,却在那个晚上险些崩溃。
痛苦无时无刻不在腐蚀着他的理智,加希维德永远都不想再去回忆,那个晚上,他是怎么和自己哥哥一块一块地从盛满防腐药剂的器皿中打捞起自己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