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的运行并不会因为抓小偷而更改时间。即便车厢门都没关,火车还是况且况且地往前开。
她慌了,下意识地要跳下车拿回自己的包。
列车员眼明手快,一把拽住她:“你这姑娘找死啊,掉下去会摔死的。”
周秋萍疯了,那可是4o万的国库券!
她身旁突然刮过一阵风,伴随着列车员的尖叫声,一道黑色身影跳下车,直接奔向渐行渐远的双肩包。
火车站台的灯光同样暗淡,随着列车往前开,几乎是瞬间,周秋萍就看不清自己的包和那道黑色身影了。
就在她眼前一黑,绝望的要死的时候,旁边的车厢又响起惊呼声。穿着绿军装的解放军居然从车窗里爬了进来。
“你的包。”他没在车厢耽误,直接拎着双肩包递给周秋萍。
周秋萍腿一软,差点当场跪在人脚下。她哆哆嗦嗦地道谢:“谢……谢谢!”
结果她手抖得厉害,居然没能拎起双肩包。
要不是解放军没松力,包就直接掉在地上了。
“怎么了?余成。”车厢里又走来一位穿着绿军装的男人。
帮周秋萍拎着双肩包的解放军赶紧敬礼:“报告政委,这位女同志刚才见义勇为,帮忙抓小偷,结果包丢在了站台上,刚给她捡了回来。”
年纪大一些的解放军看了眼周秋萍,主动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坐在哪个车厢?”
周秋萍赶紧回答:“我叫周秋萍,我只买到了站票。”
说着,她还本能地递上了身份证。
绿军装总给人可信任感。
年纪稍大的解放军愣了下,结果他在身份证扫了一眼,又看了看她,点点头道:“这样啊,你跟我们过来吧。”
周秋萍大喜过望,赶紧跟上。
刚才小偷阴狠的眼神,她到现在还记得清清楚楚。一般在火车上动手的小偷很少单独行动,多半有帮手。他们的同伴被自己害的落网了,没被逮到的人说不定后面就要伺机报复。
现在坐车又不实行实名制,更加没有监控。下手过后,人家逃之夭夭。警察想追凶,都未必能找到方向。
年长的解放军在前面引路,年轻的解放军在身后护送,周秋萍都怀疑自己变成了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规格这么高。
进了软卧车厢,周秋萍脑袋里头居然浮现出个荒谬的想法,难怪战争时期老百姓都拼命往租界跑。因为一墙之隔,就是别有洞天啊。
不对,这比方用的不恰当。可她一时之间也想不到什么更恰当的比方,大概就是那么个意思。你人在乱糟糟的硬座车厢里煎熬时,根本都想象不到,同一趟列车,还有这么个世外桃源。
软卧车厢是个小包间,上下4张铺,都铺着雪白的床单,上面还盖了凉席。更神奇的是,车厢居然还配有洗手间。
乖乖,不愧是处级以上干部才有资格享受的卧铺。外面买到了坐票或者跟她一样只有站票的的人都狼狈不堪,人人脸上都写着疲惫和警惕,半靠半躺在卧铺上的人却怡然自得。
有人就着卧铺的灯光看书,有人躺在床上想心事,还有人坐着吃水果,是这个时代非常稀奇的香蕉。
因为冷藏技术的落后,香蕉运输成本高,周秋萍上辈子直到9o年代中期去海城进货做生意时,才平生第一次吃到香蕉。
她在拥挤的硬座车厢里晃了好几个小时,闻着浓郁的脚臭味和各种奇怪的气味。陡然进入这样的房间,周秋萍都要不适应了。
车厢里原本的乘客也不适应,全都抬头看那位政委,用眼神无声询问,怎么突然间来了位不之客?
看这姑娘的打扮,也不像是什么了不得的人啊。
政委没有回答同伴的疑惑,反而主动跟周秋萍说话:“怎么,不认识了?我是卢振军啊。”
“卢老师?”周秋萍大惊失色,“你不是死了吗?……牺牲了吗?”
牺牲比死了好听点,但都是一个意思,死了就是死了。?
第52章咱们合作吧
卢振军是下放到下河村的知青。当年他和他们军区大院的小伙伴集体到下河村插队时,就住在周秋萍家。
这位大哥真的是少爷。头回上她家饭桌吃饭,面对周高氏想方设法加了山芋粉和南瓜一块儿做出来的三合面,他吃了一口,直接吐掉,脱口而出:“这是猪吃的东西呀。”
得亏他出身好,老红军的后代,否则就凭这句大不敬的话,他当场就能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
加了那么多山芋和南瓜做出来的三合面,还不是人吃的东西。那茅草根占了大头的三合面是不是连猪都不吃啊?
不过卢振军真不是存心埋汰农民。而是在下乡前,他生活的小世界没有饥饿,也没有贫穷,既然是社会主义国家,那必须标准的就跟宣传语录似的。
陡然见到人间真实,他感觉像听到了天方夜谭。
也正是他和他们的的存在,让周秋萍知道了全国人民并非过着和下河村一样的日子。
村子以外有一群人可以经常吃蛋糕喝牛奶,连宝贵的猪油渣在他们眼中也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知青们自己搭伙做饭时,因为不会使用土灶,每次喊周秋萍过去帮忙点火,他们都会送她一小罐猪油渣。
而卢振军去村小学当老师后,作为班长的周秋萍也没少吃老师给她的蛋糕和牛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