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话说,时隔三日当刮目相看。
周秋萍感觉短短五天时间,她的眼睛要刮几刮才认识现在的阿妈了。
她下意识冒了句:“你不心疼娃娃交给外人管了?”
周高氏没好气道:“哪个是从我肚皮里出来的?你!”
外孙女儿再亲能亲过女儿吗?本来就是外人,隔了一层。
周秋萍哑然失笑,认真地看着母亲:“阿妈,我头回感觉我是从你肚里出来的。”
不知道是他们这代父母不会对子女表达自己的感情还是周高氏一直愧疚没能给夫家生个儿子自觉矮人一头,在周秋萍的记忆中,阿妈一直苛待自己也苛待她。
从小到大,家里但凡有点好东西都紧着阿爹,然后是爷爷奶奶堂兄弟,反正没她的份。
就连她生了两个女儿,阿妈都没伺候她一天月子,当真是嫁出门的姑娘泼出去的水。
周高氏撇脸抹眼泪:“我怕你随我啊,生不出儿子,你婆家看了我都晦气。女人没儿子呀,一辈子都叫人看不起。”
周秋萍心中百味杂陈,开口转移话题:“好了,我们去问问王老师吧。”
第25章上托儿所
求人办事不好空着手,王老师是位年轻的单身女同志,周秋萍自然不好还香烟大法走天下。
她拿了出院时医院不知道是奖励她没家属过来闹事还是同情她做个结扎丈夫都不露脸而给她的麦乳精和罐头,带上两个小孩往平房去。
现在正是卫校学生期末考试的阶段,圆圆脸戴着眼镜的王老师人回了宿舍还帮登门的学生答疑解惑。瞧见周家母女,她点点头,解答完学生的问题便招手示意母女俩上前一步说话。
“这是你家孩子?几个月大了?”
周秋萍赶紧作答:“快八个月了,虽然还不会讲话,但肚子饿了跟想上厕所,她都会表示。”
青青这会儿机灵的不得了,积极强调:“阿姨,我会照顾妹妹的。”
王老师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又朝她家的大人点头:“先把孩子带过去看看吧,小的太小了点,也不知道托儿所能不能收。”
街道托儿所原先是卫校兼办的,前几年为了满足找不到正式工作的回城知青子女的托管问题,改成街道主管了,但里面的工作人员还是老班底。
负责人瞧见还抱在周高氏手里的小丫头就皱眉,为难道:“我们人手少,照应小奶娃怕忙不过来。”
青青赶紧挺起胸膛:“我可以照顾妹妹的,我会给妹妹喂奶。”
负责人叫她给逗乐了:“你还会喂奶啊?”
青青立刻掰手指头数:“我还会陪妹妹玩,给她换尿布。”
王老师也帮忙说话:“是啊,陶园长你就帮帮忙吧。他们家实在腾不出手来照应孩子。”
负责人还是为难:“我们人手有限啊。”
这时有家长接了孩子出来,同负责人打招呼:“陶园长,明天起我有空,就不送孩子过来了。”
周秋萍灵机一动,等到家长告辞离开,立刻笑着看陶园长:“您看,马上就放暑假了。老师家的小孩估计多半自家带。这样孩子少了,你们人手不就空出来了吗?请您千万帮帮忙。”
说着,她赶紧给人塞罐头。
这年头的人普遍比较朴实,尤其是托儿所这种清水衙门的干部,应对送礼的经验不太丰富,叫周秋萍塞了一兜子罐头后尴尬的脸都红了:“哎,你这位同志真是的。”
王老师在旁边帮腔:“园长,您就帮帮忙嘛。”
最后陶园长没能逃过老中青幼四代女同志的围追堵截,最终勉为其难地点头答应了收下两个孩子,每人每月费用二十元。其中伙食费十块钱,保育员工资三块钱,小孩玩具费一元,教育费一元。另外五块钱是因为她们属于非本街道人员,需要额外交费。
周秋萍没单位,自然没人给她报销。但她完全不在乎,而且生怕对方反悔,当场就掏了一百块钱,将整个夏天的费用都交了。
陶园长还挺细致,连六月份只剩下三分之一的时间也考虑到了,多出来的钱她又找了清洗干净的被褥床单枕头以及小席子分给两个小丫头用,不然作为日托的孩子,这些得家长自己准备。
这一趟,皆大欢喜。
周家母女出来时,对着王老师千恩万谢。假如没她伸手帮忙,这事她们不知道还要跑到什么时候才有希望呢。
王老师笑了笑:“你们别客气,我也觉得他们太过分了,天赋人。权,哪里能这样不把人当人看呢?居然搞强行结扎这种事。”
周秋萍在心中苦笑,人。权那是给人选择的。当连选择权都没的时候,那只有被选择。与其被丈夫选择,不如让政府选,反正她上辈子的经历告诉她,总体来说后者要比前者靠谱的多。
王老师急着回宿舍收被子去,大家在路口分了手。周高氏也没再管女儿和外孙女,她还赶着傍晚再做一波猪油渣的生意。
剩下周秋萍看着坐在铁皮婴儿车里的小女儿和抓着铁皮车扶手的大女儿,一时间居然有点呆。
这婴儿车也是阿妈从废品收购站里翻出来的。几根铁皮焊的车架子,四个轮子,中间装了个皮椅子。现在大部分家庭都是老大旧老二缝缝补补给老三,衣服尚且如此,何况是婴儿车。能被拿出来当废铁卖的,那也距离废铁没几步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