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秋萍过去翻检着看,果然都是好被褥好棉花。往前数十年,绝对可以被当成家里的重要财产。
她感叹了句:“现在老百姓的日子的确好过了。”
“呸!就是没饿过肚子,有两个钱烧的,臭显摆。以后自己挣钱就知道多难了。”舍管十分看不上眼,积极推销,“你要不?要的话我给你算便宜点。”
她辛辛苦苦收回来,当然不可能扔掉。棉花可以重弹,床单被套乃至凉席也能收拾干净了,等生开学再卖给学生。有人阔气就有人穷,卫校学生一天三顿白米饭就免费汤吃的也没少过。
周秋萍不跟人客气,直接在里面挑拣一番。宁安的夏天她有数,火炉,不扒掉层皮就不错了,还盖被子呢,能热死人。
她找了三床齐整的凉席,又要了三套床单被套外加枕头。这样就是天不好,也有备用的换洗。
只是床单被套不能直接用,还得洗干净用开水烫了再好好晒晒大太阳杀菌。
周秋萍抬头看天,估摸着自己现在动手来不及去榨油厂拖油渣了,得等明天再过来。
舍管倒是主动请缨:“你要没空我给你收拾,也就五毛钱的事。”
周秋萍想了想,点头道:“行,那就麻烦大姐你了,多晒会儿,夏天容易长虫。”
她也不怕人家敷衍,出门住店生病住院你能盯着人家换洗床单被套,不照样得用。大不了等搬过来以后要是有空自己再洗一回。
黄秀琴急着回去开店,周秋萍也赶着去拖油渣。宿舍的事一了,两人在卫校门口就匆匆告别了。
临走前,黄秀琴还同周秋萍预定了明天的泡菜。她估摸着按照自家面馆的客流量,一天一坛子泡菜应该没问题。
周秋萍笑着点头:“行,明天我再过去拿空坛子。”
说起来,除了白醋和辣椒姜丝之外,一坛子泡菜成本最高的还是坛子呢。
定下了住的地方,周秋萍真是浑身舒坦。明天她就不用再带大白菜叶子回村了,直接在宿舍就能泡好。宿舍楼有自来水,平房的厨房边上还有井,不怕没地方洗菜。
她越想越高兴,驮着两百斤重的油渣都将自行车蹬得虎虎生风。
说来也有意思,大概是顿顿见荤腥吃得好,又能看到生活的希望,她每天太阳底下来回跑,脸色居然比刚重生的那会儿好多了,身上也越来越有劲儿。
周秋萍兴冲冲地骑进旁边的小王庄,扯着嗓子叫唤买油渣。
小王庄的人早就听说最近有人卖油渣,这会儿一听到动静,立刻有人跑回家拿碗拿笸箩凑上前。村里买东西都要运气的,错过了今天谁晓得下回人家什么时候来。
周秋萍一路走一路兜售,还没出村子的大道,猪油渣就卖掉了一半。
越是农忙时节,家家户户越是舍得在吃食上花钱。肚子里没油水的话,干活都使不上劲。收完油菜小麦还要插秧种稻子,一年的收成就看这时候了。
周秋萍也大方,油渣都是满满地堆,绝不在分量上玩鬼。即便这样,包里的钞票也越来越多,揣在身上真叫人踏实。
她走了一遭小王庄,卖剩下的也没折回头,而是继续往前面村里去。这样卖起来更快。
出村时,她往边上让了让,避开吐着黑烟的拖拉机。
拖拉机上的人却歪头朝她的方向看,疑惑地问旁边男人:“二强,这怎么看着像秋萍啊。”
冯二强跟他哥哥家的小舅子来厂里拖涂料以及瓦片瓷砖,准备按照小别墅的标准将冯家老大的小楼房修得富丽堂皇。
听了隔房小舅子的话,他抬头看骑车离开的背影,下意识地否认:“别瞎讲,秋萍带着小孩在县里住院呢。”
这些天他都没去找妻子女儿,一方面是因为哥哥家忙着盖房子,他抽不出空。另一方面则是他也不想面对妻子,一想到那把刀,他就浑身不自在,继而满心恼怒,很想狠狠揍人一顿。
那个女人,居然敢对他动手。
冯二强一说到住院的事,隔房小舅子先想到了那台泡汤的彩电,替他姐姐心痛到无法呼吸:“这要住到猴年马月,拿医院当旅馆也不能这么住下去啊。讲真的,二强,她别是诓了你哦,在娘家当大小姐呢。”
冯二强感觉自己作为男人的尊严受到了挑战,疾言厉色道:“她敢!”
“甭管敢不敢,赶紧喊她回家才是真的。都是当人媳妇,我姐忙得天天脚打屁股,她倒是躲在外面偷闲。马上就割麦子收油菜了,你家地里庄稼自己跑回家啊。”
冯二强被他挤兑的心里乱糟糟,十分不得劲,后面拖瓦片也心不在焉。等搬好东西,拖拉机开到岔路口的时候,他抬头看天,嘟囔着招呼停车:“算了,我过去看看。”
说着,他就跳下了拖拉机。
没错,大忙了,周秋萍不回家干活还想当祖宗供起来吗?
妈的,要不是他大度,这种连儿子都没给他生的女人早该休了。
隔房小舅子看他身上灰扑扑,头乱糟糟,空着手便往下河村方向去,不由得撇撇嘴。
这冯二强也太不讲究了,女婿上老丈人家的门接老婆孩子,哪有空手踩着饭点过去吃白饭的道理。他老丈人死了,可大舅子还在呢,拎两瓶酒带两包枣子白糖是最基本的吧。
难怪周秋萍那么好的脾气都突然间疯了,还不是被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