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无语,正话反话都被你讲光了,让我说啥。
周秋萍可不管别人的议论,她弓身拼命往前蹬车。这会儿已经下午三点多钟,早过了最热的时候。然而连人带车四百多斤重的分量,让她骑了不到半个小时就浑身大汗淋漓。
她一抹脸上的汗珠,琢磨着这样不行。就她目前的体格,再这样下去中暑嗝屁倒在路上都有可能。
她眯眼看路旁的村庄,心中有了思量。对,没必要非得拖回下河村卖,宁安县这边经济状况好些,但现在农村也好的有限。能当肉吃的猪油渣,应该有市场。
周秋萍打定主意就行动,直接推车往路旁的村庄去。一边骑车,她一边喊:“卖猪油渣哦,又香又脆的猪油渣。”
这时代农村人交通不达,农村人买东西要么靠两条腿跑去集镇,要么就只能等货郎挑担子进村。所以无论什么人来村里担东西卖又不管自己到底需不需要买,都有人会出来打听两句。
周秋萍手上虽然没喇叭,但夏天下午的村庄本来就安静,倒是让她单凭嗓门也吸引来不少客人。
有上了年纪的女人打听:“这猪油渣好不好啊,怎么卖?”
“婶婶,食品厂出来的,人家自己做了能够摆在商场卖的,你说好不好?三毛钱一缸子,够吃两顿了。”
她手上没秤,唯一的量具就是带出来倒水喝的搪瓷缸。
女人挑剔道:“就这点还两顿呢,一顿都不够塞牙缝。油都榨光了,看看这剩下的都什么啊,全是老树根,一点油水都没有。”
嫌弃的都是掏钱的客。
周秋萍笑眯眯的:“这可是食品厂刚榨出来的好油渣,要生产食品出口的。要不是有熟人,人家根本不往外面卖。”
刚出锅的猪油渣的确香,什么饱和脂肪不利于身体健康,这对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回肉的农民来说根本不存在。他们只有吃不够的份。平常想吃油渣只能去菜场买猪板油回家自己熬,一大块板油也就熬出来少少的一碗,不够几顿吃的。回回几个孙子都要抢得打架。
袋子里的猪油渣又香又脆,舀上一缸子,可以炒辣椒,可以炖豆腐,还能切碎了调馅包饺子做包子。一口咬下去,满嘴流油,比大肉包都不差。
老婶婶有点心动了。
“三毛钱也太贵了,够买三根冰棍了。”
“我的老婶婶哎,冰棍那就是加了点糖的水,您也不看看现在猪肉有多贵。再说是吃冰棍长身体还是吃肉长身体?”
老婶婶还在犹豫,周秋萍的自行车旁已经围了好几个人打听。猪油渣多香啊,口袋一开,简直香飘十里。对少肉的农民来说,这香味可比什么莲花栀子花香勾魂的多。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问:“多少钱啊?油渣没哈吧?”
“刚榨出来的呢。”周秋萍扶住车子,笑容满面道,“三毛钱一缸子,我是给自家买了办席面的,买多了点,骑不动了才卖一袋子。哎,这袋别动,我自家要吃的。”
原先村民还犹豫,一听摆出来卖的只有一袋子,大家顿时紧张起来,生怕下手晚了就买不到。这在乡下是常有的事。像挑豆腐进村卖的,你去迟一步,人家就只剩下空担子给你看。
众人赶紧回家拿碗。
周秋萍也厚道,每一缸子都装的满满当当,鼓出个小山坡,直到要掉了才倒进买主的碗里。三毛钱的油渣,吃两顿勉强,但让全家人沾一顿肉味的确够了。
这个村子不小,她从村头都没推到村尾,一大袋子油渣就卖得干干净净。
因为市面上没有现成的油渣卖,加上跑一趟集镇也不容易,所以好些人家都是几茶缸几茶缸的买。反正油渣加了盐之后能摆好几天,加上马上就要收麦收油菜插秧了,正好给家里吃点好的。
周秋萍推着车子出村时,还有人拦着她要买没开口的那袋油渣。
她坚持人设不崩,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不行不行,我这要拿回去自家用的。”
那人急了:“你少少卖我一碗好了,也不差这一缸子。”
旁边人给帮腔:“就是,人家追着你跑了一个村了。”
周秋萍做出为难的神色,很是不情愿地强调:“就一缸子呀,多了真没了。”
自古都是越买不到越想买。她刚打开口袋,要买油渣的大婶就迫不及待地自己动手舀。完了立刻丢下三毛钱,慌慌张张地跑了。生怕周秋萍会拉住她的模样。
周秋萍都在心里乐死了,千里卖渣只为钱,她会把送上门的买卖推走才怪。
但是人设不能崩。
她转过头对着刚才帮腔的村民强调:“真不能卖了,再卖我家自己就凑不够菜了。”
那村民伸长了脖子,伸手指着麻袋道:“我不要油渣,我要这个。菜籽饼你卖不卖?”
周秋萍想拍脑袋。她真是忙晕头了。16o斤的菜籽饼,娘家最多留1o斤就差不多了,剩下的她本来就得卖掉。
与其费时费力的拖回下河村,还不如在路上就出货呢。
“卖,我自家也要,只能卖一部分,一毛钱一斤。”
没想到这年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嫂子相当爽快:“那这袋子我全要了。你给我算便宜点呗,8分钱一斤怎么样?”
周秋萍毫不犹豫地推车走人:“我拿货就一毛钱,我费这大功夫,还倒贴两分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