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上的伤撕扯开了,吴十三吃痛,手软使不上劲儿,抓不住笼子,咚地一声落到地下。
而就在此时,老虎嚎叫着闷头冲过来。
吴十三用尽最后力气躲了过去,老虎直愣愣撞到了铁笼的门,只听咯嘣一声响,笼门生生被撞开。
老虎没了束缚,直接朝外冲去,场子顿时大乱,众人四散逃去,可也有人被虎伤到,哀嚎声四响。
台上的惠清想也没想,直接往下冲。
而就在此时,恶虎在四处咬人狂奔的当口,撞到了骏弥的棺材,咚地一声,棺材翻倒落地,盖子应声而开,骏弥的尸身顿时从里面滚出来。
老虎见状,两条前爪猛地朝骏弥的肩膀按去,张口便咬,一下就撕扯下条胳膊。
魏王大怒,抄起银枪,亦飞身朝下奔去,他心里急,腿脚比惠清更快,奔过去后想也没想,直接一枪穿透老虎的头,即便受到如此致命伤,老虎依旧坚挺着嗷叫不止,跌跌撞撞地朝魏王袭去。
魏王一脚踹飞老虎,同时仓啷一声拔出前来救驾侍卫的刀,暴喝着朝老虎砍去,他也记不清多少刀,十几、二十几……还是几十刀,等回过神来的时候,老虎已经死了,血染红了皮毛,流了一地,身子在轻微颤动。
场上生的事太过突然,魏王杀虎实在暴戾可怕,没人敢上前来。
魏王垂眸,怔怔地看着地上,骏弥缺了一条胳膊,之前缝起来的头颅因为受到重击,再次断裂。
潜藏在心底的痛再次被激出来,魏王鼻头酸,泪水盈眶,犹记得当年骏弥刚进府的时候,才七岁,怯生生地给他磕头,喊他王爷。
他笑了笑,抱起这孩子,说:“算来,孤王也是你舅父了,不必如此多礼,以后你就跟在孤王身侧,好好当差,争取也当个大将军。”
就在此时,东门那边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和环佩叮咚声。
魏王抬头望去,跑进来个年近四十的中年美妇,正是王妃,她穿着半旧的褙子,髻上只簪着支玉钗,腕子上戴着穿迦南佛珠,虽打扮朴素,可依旧遮掩不住高贵气质。
王妃推开搀扶她的丫鬟和太监们,奔到场中,看到地上骏弥的尸体,尖叫了声,随后崩溃到失声痛哭,若非有丫鬟扶着,早都跌倒了。
“弗霜。”魏王担忧地要上前。
“你站住!”王妃美眸通红,怨恨地瞪着魏王,半晌没言语,最后绝望而痛苦地摇头,看了眼台上的玉珠,咬牙恨道:“你、你……就跟当年遥儿死的时候一模一样,你还是因为沉迷女色,害了我至亲骨肉的性命,这是我表兄唯一的儿子啊,李梧,你好、你好得很!”
说到这儿,王妃深深看了眼魏王,转身决然而去,撂下句话:“咱们这辈子,还是不要再见了。”
“王妃,弗霜……”魏王触动了伤心事,亦落泪了,他追也不是,不追也不是,愤怒地环视四周,整个人就像狂躁的虎,双眼猩红,喝道:“王妃不是到兖州省亲去了么?谁,哪个嘴长的告诉她的?不要命了是不是?”
周围的侍卫和太监们见状,顿时跪倒一大片。
就在这时,东门那边又响起阵急促的奔跑声。
魏王正愁没处火,猛地转过身去,瞧见原来跑来个侍卫。
那侍卫头上绑了白布,腰间系了麻绳,双手捧着封文书,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将文书高举过头顶,哀声道:“王爷,太后娘娘她、她薨了。”
第88章
那瞬,魏王忽然耳鸣了,心咯噔了一下,他还沉浸在方才的事,大虫把棺材撞到了,噬咬骏弥的一条胳膊……杀、杀……魏王此时脑中只有这个字,猛地看见眼前跪着个小侍卫,头上帮着白布,手里捧着八百里加急文书。
他刚才说什么?
太后薨了?
魏王只觉得血气上涌,眼前阵阵黑,不可能,老太太她精明强干,身子硬朗着,今年才六十出头。
“胡说八道!”
魏王暴喝了声,扬起刀就朝那小侍卫的脑袋砍去。
也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惠清冲上前来,用小胳膊生生当下这致命一刀,同时,他一掌打过去,直将暴戾失常的魏王给打晕。
吧嗒一声,断肢掉落在地。
惠清左胳膊血流如注,老人面如纸色,连连后退了数步,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血泊里。
高台上的玉珠和笼子里的吴十三瞧见此,同时朝惠清奔来。
吴十三曾是极乐楼的杀手,见多了重伤,他飞扑得惠清跟前,眼泪早都模糊了双眼,急忙替晕倒的师父点穴止血,又扯下布条,将伤处扎住,防止师父失血过多而死。
吴十三匆忙朝四周扫了眼,此时红日已经高升,万物明朗,演武场内一片狼藉,四零八碎的棺材、血肉模糊的老虎、残破的铁笼子、满地的鲜血……还有主持的断手。
愤怒油然而生,吴十三怒瞪向晕过去的魏王,再垂眸望向自己怀中苍老虚弱的惠清。
值得么师父?为了一个残暴狠厉的诸侯,差点把自己的命搭进去。
吴十三忽然觉得之前的所有隐忍都是没用的,只有手里的剑才是硬道理,他想杀了魏王这狗日的,拧断他的脖子。
就在这恶念升起的瞬间,吴十三猛地打了个哆嗦,当初他也像魏王这般无恶不作,师父他老人家还是没放弃他,将他渡上岸,同理,师父渡魏王这狗日的,是“菩萨低眉,心怀六道苍生。”(《太平广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