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哭别哭。”吴十三忙用袖子去给她擦眼泪,粲然一笑,明明疼得要死,却故作轻松:“师父都给我包扎好了,多大点儿伤,没事的。”
说到这儿,他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过去我被人追杀时候,被砍得只剩下一层皮,头都要掉了,你瞧我这不是活得好好的?”
“又开始胡说八道了。”玉珠啐了口,“脖子剩一层皮还能活?”
“嘿嘿。”吴十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这不是想方设法逗你高兴嘛。”忽然,他看见魏王主仆此时站在高台底下,顿时紧张起来,强撑着要往起站,问:“他今天把你强行带走,没欺负你吧。”
“没有没有。”玉珠忙抚摩男人的脸,安抚道:“他今天要诱捕戚银环,让我过去看来着,没动我一根指头。”
吴十三松了口气,可很快皱起眉,犹豫了下,轻声问:“银环她……被抓到了?”
玉珠嗯了声,双手紧紧抓住笼子,低头没言语。
吴十三见玉珠神色黯然,便猜了个七七八八,揉了揉女人的头,问:“死了么?”
玉珠叹了口气,将今晚生的事给他讲了遍,“魏王把戚姑娘交到陈砚松手里了,我走得时候,她还活着,只是……”
“只是落到了陈二手里,注定了没好结果。”
吴十三替她说完。
之前,银环屡屡欺辱玉珠的时候,他恨得牙痒痒,一次次伤害她,甚至扬言要杀了她,可真听见她死了的时候,心反而空落落的。
吴十三眼里含泪,轻拧了下玉珠的脸,大拇指揩去女人脸上的泪,笑道:“我早都说过她不得好死,今儿总算应验了,哎……”
男人重重地叹了口气,摇头道:“她和我们这些人不一样,有疼爱她的娘老子兄弟,在家当千金万贵的大小姐不好么,非要跟着混江湖,这下把命送了吧。”
“你还好吗?”玉珠见他这般,忙揽住他的腰,关切地问。
“我很好啊,珠,我想抱抱你。”吴十三用袖子抹了把脸,忽然,他拳头锤了下铁笼子,又气恨地抓住狂摇,最后,低头苦笑道:“这什么劳什子,也忒结实了。”
“来,大宝,你过来。”玉珠跪在泥地上,两条胳膊伸进里头,将男人拦腰抱住,她多想像之前那样,头枕在他的肩窝,可惜隔了个铁笼,只能极力将身子紧紧贴在铁栏上,手摸索到男人的头,将他的脸轻按在她胸口。“我知道你难过,想哭就哭。”
吴十三潸然泪下,身子战栗不已。
玉珠只觉得胸口湿热了一片,她抚摩着男人的背,轻轻安慰他。
“我、我早都给她说了。”吴十三哽咽不已,“心别太野了,外头的那些达官贵人可不是二师兄,由着她算计摆弄,这下可好,把自己的命算进去了,同门一场,我想给她报仇,可却是她对王爷不忠在先的,换做我被下毒了,我也得把她剥皮拆骨,珠,是不是我做错了,当年就不该为了脱身去劫持她,害得她一步错、步步错。”
玉珠柔声劝:“王爷今晚同我说了一句话,路是自己选的,广慈寺就在那里,你进去了,她却出来了,不要太过自责,从她选择做十九娘那刻起,你们的路已经不同了。”
“嗯。”吴十三点点头。
忽然,他察觉到玉珠胸口硬邦邦的,忙松开女人,垂眸问:“身上揣了个什么?”
“好吃的。”
玉珠忙从怀里掏出个巴掌大小的瓷瓶,还有一个鼓囊囊的布包,一层层打开,女人笑道:“今晚陈砚松准备了好多珍馐美食,我捡了些包起来,有你爱吃的肘子,不过是小块,肯定吃不过瘾。”
说到这儿,玉珠又摇晃了下小瓷瓶,冲男人眨眨眼,“我还偷了一小壶菊花酒哩。”
“快快快。”吴十三搓着手,连咽了好几口唾沫,“快把酒打开让我尝尝,馋死我了,我今儿差点被那些无忧杀手砍死,若是死前有什么遗憾,那就是没喝到酒。”
“呸!”玉珠剜了男人一眼,故作生气:“那我呢?死前就不想我?”
“哎呦,忘记你了!”
吴十三拍了下脑门,垂眸看去,帕子里是几块肘子和牛乳酥,还有几颗鲜红的荔枝。
“没良心的东西,早知道饿死你算了!”玉珠轻哼了声,往他嘴里塞了两块肉,见他吃得噎住了,忙给他把酒递过去。
吴十三咕咚咕咚喝了数口,嘴里还嚼着肉,傻笑:“这酒还温着呢。”
“多鲜哪,我可是贴身揣了一个多时辰哩。”
玉珠撇撇嘴,将男人按在地上,她从自己髻上拔下檀木簪,横咬在嘴里,随后用手当梳子,慢慢地给他通,按摩头皮,最后在他头顶绾成个髻,用木簪子固定好。
玉珠在外面席地而坐,手托腮,看他。
吴十三在里头盘腿坐,吃着肉,看她。
“喝不喝?”
吴十三扬了扬酒壶。
“来一口。”玉珠笑着凑到跟前。
风吹来,将白灯笼吹得左摇右晃,亦将月色吹得轻轻摇曳。
高台下立着的魏王将这对年轻璧人所有都看在眼里,他们一起哭、一起说戚银环、一起笑、一起吃肉喝酒……
笼子似乎只是个笼子,摆设而已。
羡慕么?
是真的羡慕。
嫉妒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