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思了片刻,他越墙进入,略查验了番,现赌坊竟一个人都没有,所有档口全都黑灯瞎火歇业,只有东厢房还亮着灯,而就在这时,那屋子的门吱呀一声从里头打开了。
直觉告诉吴十三危险,里头的人分明知道他要来,早都候着了,他应该赶紧撤。
可他偏是个不怕死的。
吴十三手攥住剑,屏住呼吸,警惕着四周,小心翼翼地摸上前去。
走到门口,他瞧见里头收拾得极干净雅致,方桌上满满当当地摆了十几道珍馐美食,还有两坛子未开封的女儿红,酒杯下压着张纸,上头写了娟秀的簪花小楷:“还请十三爷品尝”。
吴十三闻见股十分熟悉的女人香气,他冷笑了声,大步走了进去,大剌剌地坐到椅子上,抓起筷子,在盘中夹了块炙羊肉,大快朵颐,嘴里塞满了美食,含含糊糊道:“出来吧银环。”
这时,一双细白素手掀开玉髓珠帘,戚银环从隔间走了出来。
她显然精心打扮过一番,穿着绣了芍药的妆花缎袄裙,乌蛮髻上簪了步摇,面上化了精致的桃花妆,原本清丽的脸在昏暗烛光下,显得艳丽极了。
“好久不见了。”吴十三淡淡扫了眼女人,专心吃菜。
“是啊,好多天未见了。”戚银环鼻头酸,她摸了下伤还未好透的脖子,媚笑着走向男人,行动间,薄裙微开,露出纤长白嫩的双腿。
“我晓得你每逢过年过节必要来赌坊玩个通宵的,所以……”
吴十三勾唇笑:“所以你就把赌坊的人全都赶走了,找我什么事?”
“非要有事才能找你?难道我就不能想你了才找你?”戚银环撇撇嘴,坐到吴十三右手边,她痴痴地望着这个让她又爱又恨的男人,手摩挲着男人的胳膊,柔声问:“师哥,你最近在做什么?”
吴十三往旁边躲了躲:“在做一个好人。”
“呵。”戚银环仿佛听到什么好笑的似的,讥讽道:“恶鬼居然妄想升天当菩萨,究竟是谁这么大的本事点化了你,嗯?”
“关你什么事。”吴十三冷漠道。
“你!”戚银环气急,扬起手就要打,可最终没舍得,她低下头,银牙轻咬下唇:“师哥,知道么,我爹爹近日封了侯爵,我母亲得了二品诰命,我的两个哥哥也都跟着升了官,我真的特别高兴,可找不到人分享,旁人都不配听我的事。”
吴十三笑笑,牙咬开酒塞子,闻了口,确定没下药后,他给自己满了一杯,仰头嗞儿一声闷了。
酒入喉咙,绯红上脸,那双微蓝的眸子涌上层迷人的水雾,浅笑间,俊美的容颜越显得邪气,他斜眼瞅了下戚银环,冲她摇了摇空酒杯,眉梢上挑:“你爹这个年岁还能谋得侯爵,蛮厉害的嘛。”
戚银环面上尽是得意之色,暗笑,哪里是我爹厉害,是我为王爷立了功,他赏赐下来的恩典。
当然,戚银环绝不敢在师哥跟前提这事,她捧起酒坛子,给吴十三满了杯酒,柔声道:“师哥,你跟我回家吧,到时候我把你推荐给爹爹,以你的本事做个百户长没问题,过两年你再立个功,封公拜侯也是可能的。”
“多谢你的美意。”吴十三嗤笑了声:“我没那么大野心,不喜欢当官儿,又嫖又赌的烂日子才适合我这个烂人。”
“你能不能有点志气!”戚银环气得拍了下桌子:“你当我不晓得?这些日子你一直在偷偷解决云恕雨的事,她一个妓女罢了,值得你劳心劳力?我动动指头就能碾死她……”
“对啊,我还就喜欢和妓女一块胡混。”吴十三凑近戚银环,指头勾起女人的下巴,坏笑:“晓得我把云恕雨交给谁不,十七。”
听见十七这两个字,戚银环脸瞬间阴沉下来:“你何必提他。”
“他跟你师出一门,你又何必如此冷漠。”吴十三越笑的得意:“当年二师兄死前交代过,不许十七为他报仇,十七可是咬牙切齿的想杀你,可生生忍了下去,银环,我晓得你讨厌云恕雨,但你千万别动她,你要是一动她,十七就有正当理由杀你了。”
戚银环被激得恼了,一把拂掉桌上的美食,气道:“我一直不想挑破,什么云恕雨,什么做好人,都是假的,你分明就是在帮袁玉珠!十三,你还是因为当日我说要杀袁玉珠而生气。”
戚银环捂住脖子上的伤,眼睛红红的,泪眼婆娑的望着男人:“十三,难道我喜欢你有错么?”
我喜欢你有错么?
吴十三听见这句话,忽然恍惚了一阵。
他喜欢袁玉珠有错么?
吴十三收起玩世不恭,盯着酒杯底的残酒,落寞道:“没有错。”
戚银环蹲在男人身侧,仰头哽咽道:“那你要怎么才肯原谅我,才肯跟我好!”
吴十三垂眸看着这条银环美人蛇,长出了口气,似对她说,又似对自己说,苦笑了声:“除非你让我睡到她,除非……你让陈砚松休了她!”
第28章
数日后,正月十五。
自打年前与戚银环会面后,吴十三便再也没见过这女人。
或许她被他冷漠的态度所伤,决定放手了;
或许她去雁门关和宗主他们会合;
亦或许,她金盆洗手,回家当侯门大小姐去了。
爱去哪儿去哪儿,反正和他没关系,他只关心能不能见到玉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