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锦愈觉得无力,因为她都不知该怎么安慰他。
她也曾见过楚倾难过,可楚倾的痛苦几乎都是她一手造就,她抬一抬手,那些就都可以解决。
后来她又喜欢上了楚倾,在他难过的时候,她可以不管不地抱他亲他跟他耍赖,亲密到了极致,去哄对方总不会太难。
而对眼前的邺风,她反倒没办法了。他们虽相伴多年却不够亲近,他正面对的痛苦又已无可改变,她说什么劝语都只显得苍白。
她只能告诉他:“你想哭就哭吧,别管宫里那些规矩。”
话刚出口,哭声出喉。
她好像从没听过这样痛苦的哭声,他在竭力压制着,痛苦又因为这种压制显得更凛冽了。她只消这么听都听得出他的悔恨,他伏在床边的样子无力至极。
她不由自主地开始想,上一世他离世时又是怎样的情形呢?
楚休的分析十之八|九没错,他上一世大概也不是什么郁郁而终,是因为毒性作而死的。可能是因为他失了宠,幕后之人觉他没了作用就将他当成了弃子。他的家人或许没死,但他的死法却比服用断魂汤还要痛苦。
失神间,她听到他说:“都是我的错……”
神情一震,虞锦忙道:“你千万别这么想。”
她逼着自己亲自来,就是怕他这样想又没人劝他。
“在这事上你或许做得不够好,可那不过是因为你怕了,是人都会怕的,你不能把全家枉死的罪过都往自己身上安。”
邺风摇头:“若下奴早早一死了之,他们或许就不会……”
“从一开始就是他们太狠!”虞锦定定,掷地有声。
邺风一怔。
“杀你全家是他们的错,要害朕的孩子也是他们的错,来日要被千刀万剐的自也是这罪魁祸,你把这些给朕想明白。”
“真想报仇,你就好好活着,帮朕一起把这些查清楚,朕到时给你手刃仇人的机会。”
说完,她自己也一愣。
她后知后觉地现,自己好像突然冷静了下来。方才那片刻里,她心疼担忧邺风是真的,对他有所图也是真的。
她需要他提供各种细枝末节的线索来让她查明这案子,所以即便是在劝着他,她还是将这份意味表露了出来。
她在有意识地引诱他站回她这一边来。
这是她上一世常做的事情。作为一个皇帝,和朝臣这样斡旋的时候不少。
现下忽而又情不自禁地来了这么一出……她倒莫名有点不适应。
。
入夜时分,楚倾亲手收拾好墨纸砚才离了书房,一进寝殿就看到虞锦盘坐在床上叹气。
他不由愣了一下。平日她过来时若他在看书,她多半是会先去找他一趟的,就算不去也会让宫人知会一声,今日他却根本没听说她来了。
“陛下?”他边开口边坐到床边,她垂头丧气地抬抬眼皮,叹了一声,就歪到了他肩上:“愁。”
楚倾轻哂:“愁什么?”
“我刚才去找邺风了,还是什么都没打听出来。”她道。
楚倾锁眉:“他还是不肯说?”
“不是不肯说。”虞锦摇摇头,“应该是真的不知道对方什么来头,只是被下了药就被迫干事罢了。这可怎么办啊?虽说暗营也在查,但一时半会儿总难等到结果,我心里怵得慌你知道吗?”
她怎能不怵?肚子里揣着的孩子被人盯着不说,她自己眼下也正值最容易出危险的时候。万一以产后大出血一类的名义把她搞死了,她上哪儿说理去?
楚倾凝神想想:“对方的来头不好摸,设防还是好防的。”
虞锦锁眉:“对方在暗我在明,防是最不好防了。”
楚倾噙笑:“《三十六计》里说得好……”
虞锦嚯地坐起来:“‘走为上’?!”
“……陛下往哪儿走?”楚倾笑出声,“我是想说,‘反客为主’。”
第55章睡过
楚倾这么说,虞锦就明白了。
《三十六计》第三十计反客为主,要领在于要在声势上压倒对方,让自己占据主动权。
虞锦于是立即安排了下去,将原本放在暗处的斗争放在了明处。谋逆的事只是猜测不好说,但她有着身孕,毒害皇嗣的事总是可以说一说的嘛。
邺风便成了现成的由头,虞锦下了道旨理直气壮地说御前宫侍谷风不知是被何人收买竟欲谋害她腹中子,邺风忠心耿耿杀了谷风,只可惜出手时欠了点考虑,没能问出他是受何人支使,现在为了皇嗣稳妥考虑,她只好严加勘察、多加防范。
皇嗣安稳从来不是小事。尤其是在女尊国家,一旦出现问题还有一尸两命连皇帝都要驾崩的风险,朝臣们当即便都紧张起来,七嘴八舌出谋划策。
一时之间,真是声势浩大,单是吃饭这一项上就加了三道查验工序。虞锦暗自松气,如此一来,背后之人但凡不是胆大包天,此时就应该不敢再跳出来;再者就算真的跳了,她十之八|九也能真把人抓住,以绝后患。
于是她便又可安心养胎了,唯独还让她有些操心的就是邺风。
邺风经历了家中打击后变得沉默寡言,她差去跟在他身边的宫人说他一整日都说不了几句话,与之相伴的还有食欲不振,睡得也不□□稳。
虞锦想想,只好让人常带两个幸存下来的孩子去陪他。两个小姑娘是他两个姐姐的女儿,一个五岁一个三岁,正值淘气的年纪。她原怕她们扰他休养,现下看来闹一闹他或许反倒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