迈过殿门,楚倾又见连近前侍奉的邺风也只是在外殿里候着,黑灯瞎火的寝殿多半是没留人。
没留人、也不燃灯,这是又睡了?
他怀着疑惑拐进寝殿,绕过屏风,便隐约看见昏暗中一个人影坐在罗汉床边。
“陛下?”楚倾怔了怔,待视线缓过来些才又继续上前。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他觉出异样,轻声问她。
虞锦淡淡抬起头,目光落在他面上。昏暗让他的面容变得有些模糊,却也给了她一问究竟的底气。
抬起手,她一推榻桌上的盒子:“楚倾,你能不能实实在在地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淡漠的口吻令楚倾一愣,视线落在桌上,他的面色一分分僵住。
虞锦定定地看着他,等他给她一个解释。等了半晌,他轻颤的声音穿过昏暗,贯入耳中:“陛下知道了。”
继而听到一声轻笑。
他又说:“陛下失望么?”
问完,他别开了脸。
昔年胸怀大志的林页成了如今的样子,她失望么?
他想知道她的答案,又惧于听到这个答案。
“你觉得呢?”虞锦也沁出一声冷笑。
一股酸涩的泪意随着这声冷笑涌上来,她紧咬着牙关才克制住哽咽:“我知道我从前对你不好,可这几个月我……我以为我们是两情相悦的,如今才知,原来你连一句真话都不肯告诉我么?”
她不懂他为何要这样。他明明看到了那支断,他明明知道儿时结识的就是她。
他怎么就能那样告诉她林页死了,怎么就能那样冷静地看着她难过?她吩咐沈宴清去找林页的墓时他也是听见了的,他怎么就能那样只字不提?
是她不够好,不配听到他一句真话,还是他根本就是在为从前的事报复她?
她还以为他也对她动心了的。他告诉她说他愿意一直给她当元君的那天她那么高兴,还想他是因为数年来都过得不顺才会这样不管不顾地动心,还私心里心疼他……
“其实都是我一厢情愿,是吗!”她声音一厉,哽咽也终是克制不住。
一时没有等到他的答案,她就忽而再忍不住火气,霍然起身,一把将她推开,夺门而出。
“陛下?!”守在门外的邺风一惊,她断声喝道:“回鸾栖殿!”
她不要理他了,她再也不要理他了!她在他身上瞎费什么工夫,她早该看明白,经历了之前那么多事,他们两个根本就是破镜难圆!
坐在回鸾栖殿的暖轿上,虞锦一个劲地抹着眼泪。
他有什么好的,他有什么好的!
她越这样想却哭得越凶,进鸾栖殿时已是泣不成声。
邺风不免担心,轻声劝她皇嗣为重,又请太医开了安胎药。虞锦边喝边抽泣,好几次险些呛着。
哭泣很容易令人疲惫,虞锦哭了一会儿就又困了,简单的盥洗一番就红着眼睛上了床。躺下时无意中一扫空荡荡的身边,鼻子又酸了一阵。
最近她都没有一个人睡的,不论是在鸾栖殿还是去德仪殿,每天晚上他都在身边。
于是在邺风进来禀说“陛下,元君求见”的时候,她真想跟他说:“让他进来。”
好生克制了一下,她才问:“什么事?”
若他能为那件事给她个解释,她立刻见他。
却听邺风道:“元君说给您送些宵夜来。”
“让他走!!!”咆哮声震出床帐,邺风轻声吸气,赶忙告退。
如此,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元君日复一日地求见,女皇日复一日地拒绝。偶有两回,他在早朝前早早赶到了殿外,在她前去上朝时将她迎面截住。她也真的想多看他一眼,但一听他开口说些让她保重身子、好好安胎之类的废话,她就又冷着脸将他绕了过去。
这般持续了七八日,后宫之中人心惶惶,阖宫上下交头接耳。连朝中都觉察女皇近来情绪不对,唯恐她孕中伤身,朝臣们都小心翼翼。
楚休对此更是一头雾水。他虽飘了几十年,自问将宫里的事看了个七七八八,可上一世的这会儿大哥早已离世,他们这会儿为何赌气他哪能知道原因?
可他问楚倾原因,楚倾又不跟他说。情急之下楚休将心一横,决定跑一趟鸾栖殿好了,没准儿陛下窝着火反倒能跟他说说原因呢?
然而离鸾栖殿殿门还有三两丈远的时候,面前忽一道黑影扫过。楚休不及看清已双脚离地,红墙绿瓦皆从脚下疾划过,短暂的恐惧过后他脱口大骂:“又干什么!放我下来!”
沈宴清拎着他的领子飞檐走壁,并不开口。他拼命挣扎起来,她眉心微跳:“再动,松手摔死你。”
“有种你真摔死我!”楚休咬牙切齿,“不摔死我你就不是个女人!”
沈宴清气笑,目光一扫,落在了旁边的一方院子里。此处已是皇宫偏僻处,这方院子更是空置已久了,院里半个宫人都没有,安静得悄无声息。
楚休落地就要去推院门,黑影一晃,又被挡住。
楚休瞪眼:“你干嘛啊!”
“楚小公子,你总凶我干什么。”沈宴清负手而立,“自己被吓晕你怪谁?再说,后来我赔不是给你买的点心,你没吃?”
“你……”楚休语结。
他吃了,没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