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她该和楚倾说说,让他安一安心,却终究只字未提。
因为她还需要些勇气。
她需要再好好想一想,让自己有足够的底气去面对自己的腥风血雨。她想总归还可以再撑一个月,熬过年关再说,过了上元节上朝再议不迟。
可是过了也就七八天,她觉自己竟然想他了。
有这件事横亘在中间,她没办法像无事生一样去见他。
人就是这样奇怪,之前她也未见得见他见得多勤,但突然这样被动地见不得,就忽然地害起了相思。
相思如酒,苦里透着甜。她魔怔一般地一遍遍地开始想与他相处间的美好,很快又慨叹那样的记忆实在太少。
真正称得上“美好”的,大概也就是那天一起去骑马打猎的时候吧。唯有那天他是真的畅快的,他们都没什么心事。
还偏偏很快就遇了险。
她想得自己都笑话自己,心道这是什么虐恋,且还是一厢情愿的单恋,她这是何必?
可感情之事就是这样,就是说不清楚也没道理。
她到现在也说不清自己到底喜欢楚倾什么地方——显然已不止是因为脸了,可追根溯源,又模模糊糊。
让她控制着不想他,她又控制不住。
她不去找他,他自然也不会来找她。虞锦只得暗暗盼着,盼着除夕快一些来。除夕当晚有宫宴,她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见他一面了。
腊月廿七,宫中开始忙碌了起来。年味自这一日起开始重了,宗亲们会入宫拜年,偶尔也有各地的贡品送至,女皇还要写福字赐下去,六宫也都会写福字献上,至于女皇愿意贴谁写的就看心情了。
她的妹妹们这日便都来了,除却二妹虞绣封地离得远还在往京城赶,三四五六妹早早就到了鸾栖殿,热热闹闹地聊了一个上午。
她还抽查了五妹六妹的功课。过年干这个事其实有点扫兴,就跟未来世界过年非得问亲戚家的孩子工作怎么样有没有男朋友似的,可以算是很没眼力见,但她平日实在太忙了,这会儿不问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问。
结果两个妹妹的功课虽说得过去,但也没太出挑。倒是楚倾的妹妹楚杏,一答一个准,把两个亲王都比了下去。
虞锦原就念着楚倾,便借楚杏书读得好要行赏的由头让她多留了一会儿。待得几个妹妹告退,她把宫人也屏退了,将楚杏招呼到跟前,拉开抽屉,摸了个事先用红绳编好的小钱串在她面前晃晃:“喏,压岁钱给你也备了。年了,图个吉利。”
同样的东西,她刚才也给了四个妹妹。她们都还没及笄,虞锦虽说算不上“长辈”却是成年的长姐,给这个是应当的。
楚杏没多想,乖巧地叩谢恩。起身后却见女皇又摸了一串出来,一并塞给她:“另一串给你二哥。他这两天都在你大哥那儿,你去见你大哥时顺便给他便是。”
“诺。”楚杏点着头应下来。虞锦又从案头拿起一张福字,也给她:“这个给你大哥。”
咦?
楚杏心里那么一瞬闪过了疑问。
女皇赐福字不是人人都可得,这便算是份殊荣。所以通常会让宫人专门送一趟,得到这份赏的还要来谢恩,是个相对正规的流程。
——所以怎么能就这样随意地让她拿过去呢?
她看看福字又看看女皇,一时想问,又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
陛下觉得没问题,应该就没有问题吧!
楚杏离开鸾栖殿后就直接去了德仪殿,大哥又在读书,二哥正挠着头琢磨春联写什么好。随着她进殿,二人都抬起头,不约而同地看见她手里的福字。
楚休笑说:“嘿,还知道自己写福字了?”
“陛下写的!”楚杏边说边把福字递给楚倾,“陛下说给大哥。”
楚倾正一怔,她又转向楚休,将钱串子递给他:“这个,我和二哥一人一个!”
她倒没再着意多提女皇,但楚休将钱串接过来一看就看出来了。
他不由心惊,看向楚倾:“……哥?”
楚倾眉心轻跳,把楚杏叫到跟前,接过钱串来看了看。
确是鸾栖殿里赏下来的,用的是特制的铜钱。每年只制二三百枚,市面上不流通,专供女皇过年时赏人。
又因压岁钱有特殊含义,通常只能赏小辈或者平辈的小孩子,能得这赏的少之又少。这钱串便多是让小辈宗亲得了去,若偶有那么一两个朝臣家的孩子得了,彰显的便是皇帝的器重,个个都视作天大的荣耀。
当下的楚家,显然说不上是被女皇器重的朝臣了。
那她给楚杏楚休这钱串……
算是家人间讨个吉利?
楚倾心绪难辨,出于谨慎,细细地询问楚杏:“陛下怎么说的?”
楚杏道:“陛下说年图个吉利。”
他又问:“那这福字呢?”
楚杏想了想:“只说让我拿给大哥。”
“没别的话了?”
楚杏:“嗯,没了。”
这听上去真的很像家人之间的相处,简单随意,免去了君臣间该有的礼数。
虞锦这样做,也确是就为免了礼数。她是私心里想见楚倾,但觉得楚倾若为了福字专门来谢恩,那还不如不见。
那太生分了,让人高兴不起来。
楚倾也确实就没来,虞锦一边觉得正合心意一边又有点失落,心下埋怨地想他就算不来,提写个福字回给她也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