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娘见母亲一脸不舍,低声道:“明儿就见着了。”
尹氏点点头,却想起他们只是回来省亲,过不多少日子便要回京了,到时候岂非又见不着了,想着不禁神色黯然。
梁惊鸿岂会不知岳母的心思,开口道:“我自来喜欢燕州,这一回若皎娘不反对,往后便打算长住于此了,不过寿哥儿有课业在身,是要回京的,不过以后每年也能来这边住些日子。”
尹氏听了大喜,正要说什么,玉秀才却道:“这如何使得,且不说你爵位在身不可长久离京,便是皎娘身为侯府大娘子,总要料理家务,且上有老太君,下有幼子,怎能在燕州来躲清闲,万万不可。”
梁惊鸿见皎娘本欢喜的神色黯淡了下去,遂道:“岳父有所不知,如今我南楚跟北国已定下盟约,要打通南北商道,此事干系重大,需得有人坐镇,小婿便跟皇上领了这个差事,虽不能保证一直在这儿,至少近两三年里不用回京的。”
玉秀才这才松了口气,虽说他也疼女儿,可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且皎娘又嫁的侯府这样煊赫门庭,虽说公婆没了,也没有妾侍通房的让她操心,到底也不能甩手丢下京里,在娘家这边住着,便那侯府的老太君不挑理,这事儿也说不过去。
不过,若是皇命在身便另说了,自己本来便有些奇怪,就说是回乡省亲,也没说弄这么大排场的,昨儿便听见外头说,郊外码头停了老大一艘楼船,好几层呢,都知道是忠勇侯府的小侯爷陪着夫人回家省亲,可那一队队盔明甲亮的侍卫,跟小厮婆子,还有装着箱笼排成长队的牛车,哪像省亲,说搬家还差不多。
玉秀才都纳闷一晚上,这会儿听了梁惊鸿的话,方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两国通商的大事,两国要通商,燕州作为南楚最邻近北境的州府,自然需有人坐镇,这人既需皇上信任,还得能辖制住边军,纵览朝堂上下,的确出身忠勇侯府的梁惊鸿最合适。
尹氏一个妇道人家听不懂这些国家大事,只知道这回女儿能在燕州府住上好几年呢,虽说儿子外孙子都得回京,可女儿能在身边也好啊。
越想越欢喜,拉着皎娘喃喃的道:“这可好了,这可好了,回头娘能常去看你,给你送你最爱吃的桂花糕。”
玉秀才:“你可是老糊涂了,爱吃桂花糕的是冬郎,皎娘脾胃弱,吃不得甜食。”
尹氏一瞪眼:“你才老糊涂呢,大夫明明说少吃可没说吃不得。”
玉秀才被老伴怼的脸色有些讪讪,却也好脾气的道:“好,好,你说的是,少吃,少吃。”
皎娘都忍不住笑出声:“阿娘,我如今身子好的多了,不用像以前那般忌口。”
尹氏道:“你爹说的也是,虽说瞧着身子好多了,底子也是虚的,吃食上还需经心才行。”
梁惊鸿:“是该如此,只是皎娘常使性子不听劝,若岳母在旁看着就好了,不若今儿岳父岳母便跟我们去,也好帮小婿盯着她些。”
听他说自己使性子,皎娘本是一愣,听到后面的话,方知他打的什么主意,虽觉他是胡说八道,却也不好反驳。
尹氏道:“小时倒懂事的紧,怎嫁了人倒使起性子来了,得亏惊鸿脾气好,不跟你计较,不然有你的苦头吃呢。”
皎娘简直冤死了,这哪儿跟哪儿啊,忍不住瞪向梁惊鸿,却见他冲自己眨了眨眼,眼里满是无辜,好像真是自己不懂事使性子为难他了一般。
皎娘忽然顿悟,梁惊鸿是什么人,为了达到目的什么事做不出来,以他的心机手段,哄骗阿爹阿娘这样的老实人自然手到擒来,不仅如此,极博得了他好女婿的印象,还顺便告了自己的状,以后若两人有个不好,阿爹阿娘说不准就以为是自己不懂事了。
这人,真是无时无刻不用心机,自己哪里是他的对手,想想当年,自己折在他手里真是一点儿都鲜,他这样的心机手段,谁能逃得过。
若不是他对自己动了真情,或许这时候自己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了,想到此,忍不住打了寒战,下意识往旁边挪了挪,离他远了些。
梁惊鸿微微蹙眉,不明白刚还好好的,怎么又冷下了,莫非是怨自己让冬郎带走寿哥儿?不能啊,昨儿寿哥儿在席上都吃醉了酒,也没见她恼啊,难道是因刚才自己说她使性子的话,定是因为这个,倒是小心眼的很,不过随口说她一句罢了,又不是瞎话,以往哪天不是对自己代答不理的,这时候不好说话,待回去,到了他们夫妻房里再底细问她,若果真是恼这个,大不了自己给她赔个不是便了,横竖关上门就他们夫妻俩,也不用在乎什么脸面,只要她不跟自己闹别扭,怎么都成。
二老点了头,娘俩便带着李妈妈去房里收拾东西,虽说不过去小住几日,换洗的衣裳随身使唤的帕子什么的也得带着,好在李妈妈手脚麻利,又在尹氏身边伺候惯了,不用皎娘操心,便样样打点的甚是妥帖。
皎娘对李妈妈颇有些愧疚,当年陷在那般境地,自己是生是死都拿不准,自然也顾不上她了,后来叶氏说李妈妈家中有事,辞了差事,便也未得机会再见,还是这次回家方见着人,见她满脸风霜,不过五年的功夫,竟似老了十岁不止,也不跟以前一般爱说话,行动间更是有些战战兢兢的惧意,尤其面对梁惊鸿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