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说潘家巷这些邻居家里见不着,便是潘府里那些主子奶奶们的穿戴也不过如此了。再有,瞧瞧这屋子,便知女儿之前过得啥日子,且瞧韩妈妈的神色,像是还有些不满意似的。
尹氏越看越想越心惊,也越想不明白那梁六爷跟皎娘倒是怎么个干系,韩妈妈颇识,知道娘俩必是有梯己话说,便寻了去看药膳的由头出去了。
等她走了,尹氏方道:“这会儿屋里没外人了,你跟娘透个底儿,那位梁六爷跟咱家无亲无故的,怎对你如此上心,连府里的妈妈都遣过来给你使唤。”
尹氏这一问皎娘垂下了目光,虽知早晚瞒不过,却不知该怎么说,她跟梁惊鸿从头至尾就是一段孽缘,若非置身其中,她自己都不相信,世上竟有这样的事。
见她低着头不吭声,尹氏却会错了意,以为说中了心事,闺女害臊了,遂道:“我是你亲娘又不是外人,有什么话不能跟亲娘说的。”见女儿咬着嘴唇仍是不开口,不免叹了口气:“还说出了门子这性子怎么也改了些,却怎还是这般跟个锯嘴的葫芦似的,得了,你既害臊,那娘说你听着,若说中了你点点头,这总成吧。”
说着起身把椅子拉近了些,方坐下道:“娘问你那位梁六爷可是对你有意?”皎娘微微点了下头。尹氏虽早有猜测,可见女儿当真点了头,仍有些意外,忙又问:“听韩妈妈说他是个大夫?”
皎娘虽觉梁惊鸿大约不是什么大夫,但的确通晓医术,具体他是什么来历底细,皎娘无从知道,也不想扫听,想来韩妈妈既如此说,也是他吩咐的,既如此,便顺着他的意思好了,想到此便又点了下头。
尹氏心里却更纳闷了,如今当大夫都这么厉害吗,瞧这排场比那些豪门大户都不差什么了,莫非家里有祖上传下的产业,这些事倒不着急,以后再问也不晚,当前先要弄清女儿的心意。
尹氏又往皎娘跟前儿凑了凑低声道:“既然人家的意思明白了,那你呢?你心里是怎么想的,你不用害臊,横竖娘得知道你的心意,先头那潘复上门提亲的时候,我跟你爹就没问你的意思,结果却让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好在你命好,遇到贵人相助,不然真出了什么事,爹娘不得悔死,娘知道,你这丫头是个心里有主意的,既让他送了你家来,想必是信得过,只是这样的大事,娘还得问清楚了才能放心,你跟娘说句明白话,是不是心里也中意他?”
皎娘满腹的委屈却不能说出一字半句来,只觉像是吃了黄连,苦涩难言,皎娘很清楚梁惊鸿的本事,便是再子虚乌有的事,只他想便能成真,而他既肯放自己回家,便有十足的把握,所有事都会照着他的意思,自己中不中意又能如何?
想到梁惊鸿,不免在心里叹了口气,正要点个头应付过去,免得阿娘再问,却未等她点头,便听外头陈家婶子的大嗓门传了进来:“嫂子可在家不?”
第126章莫非有什么不周全
尹氏站起来往外走,皎娘也要跟着起来,尹氏却拦下了她:“你就别折腾了,外头这会儿起风了,眼看就要落雨,你这身子好容易见好,得经心在意着,莫着了寒凉,再说你陈家婶子也不是外人,平日便常来跟我说话儿,她知道你身子弱也不会挑理。”
皎娘往窗外瞧了瞧,早上出来的时候便是阴天,这会儿还真是起了风,吹得院里葡萄架上窜出叶子的枝条摇摇荡荡的。
韩妈妈也进来道:“是起风了,大娘子身子弱,怕禁不得,还是莫出去的好。”说着伸手把窗子关了。
尹氏忙点头:“妈妈说的是,你这身子可万万不能吹风,再说,你陈家婶子不定是寻我有事儿呢,你若在跟前儿反倒不方便。”嘱咐了两句,抬脚出去了。
皎娘听着阿娘迎着陈家婶子进堂屋说话儿去了,方坐下来继续绣那鞋帮子,只是捏着针却有些出神,陈家婶子来做什么,不用想也知道,今儿自己忽然回了娘家,势必引得街坊们猜疑议论,至于梁惊鸿怎么交代的,光听阿娘刚才进来问自己的那些话也大约能猜到,梁惊鸿把潘复说成了混账的负心汉,逼迫自己和离之后无路可走,他便顺理成章成了自己的贵人,面儿虽未露,只怕如今潘家巷的街坊四邻,没有不知道这回事的。
皎娘都开始佩服梁惊鸿的心计了,怪不得如此顺当的应下自己回家,想来早就打算好了,人大都是先入为主的,往往听了一件事便认了实,想必如今街坊邻居都跟阿娘一样,觉着自己命好,遭了丈夫厌弃却得遇贵人相助,且贵人还是个家财丰厚的大夫,对自己颇为上心,即便回娘家都要遣了家下的妈妈丫头跟来伺候,如此一来,他再上门求亲便水到渠成了。
想必在邻居们甚至爹娘看来,他都是个大善人,痴心人,自己能遇到他是天赐洪福,交了好运,谁能想到这个大善人底下却是最卑鄙无耻的,说到卑鄙无耻,皎娘忽的想起在别院这两日的情形,竟是连屋子都未出,若说做了什么,并不似自己之前担心的那般,只在屋子里便是那档子事。
虽然也未放过自己,却颇有节制,至少在皎娘看来比起之前是节制了许多,反倒是对旁的一些事有了兴致,如梳头,他好像极喜欢摆弄自己的头,即便挽不好,却依然乐此不疲,不止梳头,还非要替自己挑衣裳,簪子,耳坠子,今儿这耳坠子跟簪子便是早起梁惊鸿帮自己挑了戴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