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娘纵活了两世,却都是韶华少女,日子过得平顺简单,碰到梁惊鸿,恰如一只未经世事的小白兔遇到脸黑皮厚的大野狼,哪是对手,不过说了句快入夏,不会冷便被堵了个严实。
可被他这么抱在怀里,怎睡得着,便又道:“你,你放开些。”
不想她话一出口,梁惊鸿不仅未放开,反倒抱得更紧了些,叹息道:“皎娘啊皎娘,惊鸿可惦记好些日子了,今日好容易登堂入室美人在怀,恨不能把你揉进我的骨血里,哪还能放开。”
皎娘气结不禁道:“这么着如何能睡得着?”
梁惊鸿瞬间来了精神,颇不怀好意的道:“若皎娘睡不着,不若咱们做些旁的,或许可以助眠,皎娘意下如何。”
皎娘再次败下阵来,索性直接闭上眼,不再搭理他。
梁惊鸿见她半日不说话,便低头去瞧,见已闭上了眼,像是睡了,只是那羽扇般的长睫却在晕黄的灯影下,轻轻颤了颤,不禁低笑了一声,俯在她额角亲了亲,并未再戏弄她,合眼睡了。
皎娘本以为自己睡不着的,毕竟被个男人抱在怀里,身子都是僵的,怎么睡,却未想,僵着僵着竟真的睡了过去,且睡得极熟,一直到天光大亮,方醒过来。
醒了一睁眼便是梁惊鸿的脸,着实吓了一跳,脸色先是一白,继而想起昨晚上的事,腾一下又红了起来。
梁惊鸿一只手支着太阳穴侧躺在枕上饶有兴味的瞧着她脸上的变化,虽生在锦绣富贵之族,早上却不会赖床,五更起来打拳练剑,是自小便养成的习惯,风雨无阻。
却未想今儿破了例,其实习惯使然,听到梆子敲了五声的时候,便醒了,只是看看怀里睡得安稳的人儿,怎么也舍不得起身,晨光从花窗透进纱帐,染上怀中人的脸,这眉,这眼,这鼻,这唇……竟似着了魔,怎么都瞧不够。
梁惊鸿忽想起以前读长恨歌里的句子,春宵苦短日高起,君王从此不早朝,曾经自己嗤之以鼻,觉得可笑,便是再美的女子,也不过一个鼻子两只眼,哪能有这么大的魅力,让一国之君都不去早朝了。
今儿方知,这两句诗当真未夸大,怀里的皎娘也是一个鼻子两只眼,却怎么这一张脸越瞧越觉得顺眼呢,梁惊鸿甚至觉得,便这么瞧上一辈子都不会厌烦。
这还是昨儿晚上没怎么着呢,他便如此难舍难离,若果真一夜春宵,怕更舍不下了,想到此,心里便有些郁闷,自己如今可是出息了,美人在怀都能当和尚,这要传出去,非成笑话不可。
皎娘却被他直白的目光看得颇不自在,一张脸也愈滚烫,忙要起身,却现根本动不了,如今虽不是昨晚上那般被抱的紧,却仍在他怀里,他一只手虽撑在枕上,另外一条胳膊却正搭在自己腰间,看似松松搭着并未用力,她想起却怎的也起不来。
皎娘忍不住道:“你,你,放开我。”
梁惊鸿却挑了挑眉,做出一副委屈的神情来道:“人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皎娘怎这般无情。”
神情委屈,语气却是暧昧戏谑,明显是调笑逗弄,皎娘一张脸越红透了:“你,你莫要胡说。”怕他又说出是更过分的话,扬声唤人进来。
听见外头丫头应了一声,梁惊鸿方移开手臂,皎娘急忙起身下榻,刚站在地上,韩妈妈便带着丫头进来了,手里端着洗漱之物,还有一套崭的衣裙。
皎娘先头特意表示过要穿自己的衣裳,韩妈妈虽笑着应可,却拿来的仍是衣裙,若再问,便说是六爷交代下的,皎娘便不好怪罪了,更何况,自从进了别院,韩妈妈对她照顾的颇为细致妥帖,竟无一处不用心,皎娘又哪好意思难为她。
伺候着皎娘洗漱妥当,便坐在窗下梳头,韩妈妈不仅心思细腻,手也巧,自打来了别院,梳头挽便都是韩妈妈一手料理,皎娘已有些习惯了。
只是今日忽觉手法生疏,下意识回头,不禁一愣哪是韩妈妈,自己身后的人分明是梁惊鸿……
第93章美人怀英雄冢
皎娘一惊之下待要避开却被梁惊鸿止住:“莫动,看扯疼了你。”
皎娘不禁道:“你做什么?”
梁惊鸿略抬了抬手里的玉梳道:“帮你梳头啊。”
皎娘抿了抿唇,她自然知道他是梳头,她要问的哪是做什么,是想问他抽什么风,竟做起这样的事来,忽想起这人自来如此,只若兴致来了,想做什么便做什么,谁也拦不住。
故此,今儿抽风给自己梳头也不算什么稀奇事了,自己便问他该做依然会做,岂不白费唇舌,想到此,索性不理会了。
她是想不理会,可头上有只作乱的手,一会儿扯的头皮生疼,一会儿又掉下来两绺,不知如何交代,弄得皎娘想装作无知无觉都不可能。
更何况,她前头便是铜镜,只要不瞎就能看见铜镜中映出的人来,皎娘瞧了好一会儿,忽有些恍惚起来,正是清早时分,晨光夹杂着朝晖,从花窗透进来,丝丝缕缕落在镜中二人身上,染了一圈浅淡的光晕,镜中女子微微颔,眉眼间似拢着一层轻愁,身后男子眉目俊朗,唇角那一抹笑如春花初绽,这情景便如红尘中最寻常却又不寻常的一对痴男怨女,说寻常大约那些话本子里的才子佳人男女故事,大抵如此,而不寻常的是,自己跟梁惊鸿既不是才子佳人亦非两情相悦,却也纠缠在一起撕扯不去,实属荒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