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才得机会顶上来,跟在内院里伺候了这些日子,哪还不知六爷的脾气,六爷日日都来后院,只他来了,便不大喜屋子里有别人,故此,今儿一到廊子间周婆子便自觉站在外头守着,绝不进来碍眼。
可架不住真有事啊,下面那几位公子爷可不是自己一个下人能得罪的,尤其里头还有潘府少爷,自己若不进来回禀,怎样交代不过去。
只得硬着头皮进来,见六爷脸色有些沉,心里咯噔一下,忙哆哆嗦嗦的道:“下,下头席上的几位公,公,子遣了小厮过来递话给六爷,说,说他们远来是客,六爷您这个主人怎好躲清静,请,请您下去吃酒。”
梁惊鸿听了忍不住嗤一声乐了:“什么几位,分明就是他潘明成带头闹得事儿,这小子就没个消停的时候,得了,你跟那小厮说让他回去传话,说我就到。”
周婆子忙应着,飞也似的退了出去,一出廊间便捂着胸口大大出了一口气,把旁边候着的小厮唤过来,照着六爷的话说了一遍。
小厮方才去了,小厮走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六爷出来,周婆子急的不行,她可是跟人家说的板上钉钉了,六爷就到,谁成想这一就到就没影儿了,正纠结自己是不是再进去提醒一声,万一六爷看美人看入了迷,今儿就出不来了咋办。
好在没纠结多久,六爷便出来了,看了周婆子一眼吩咐道:“好生伺候着。”便迈步下去了。
皎娘在里头也听见了,方缓缓吐出一口气,她如今愈有些怕梁惊鸿,倒不是怕他在榻上折腾人的那些手段,而是怕他说话儿,皎娘如今都疑心他那张嘴是怎么长出来的,说起肉麻话来脸不红心不跳的,脸皮真厚到了一定程度。
他不要脸,自己得要,故此,只他一说这些,皎娘便当做没听见,即便如此他仍是我行我素,只见了自己,那张嘴就像赁来似的,什么都说,活脱脱一个话唠。
好容易话唠走了,终于能安下心来听戏,可惜梁惊鸿一走,台上的一折戏也唱完了,真真叫人遗憾,那个叫南楼月的小生,正如梁惊鸿所言,扮相好声腔又妙,怪不得能在南曲儿的戏班里当头牌红倌人呢。
南楼月唱完下去,上来的是两个人,接着唱玉簪记,有南楼月这个珠玉在前,后面两个人,哪里追的上,先不说扮相差了一大截儿,声腔只能说过得去,远不如南楼月磁性中带着一份清沥,有些流俗了。
这人大约都是一个毛病,若没吃过好的还罢了,只吃过哪怕一次好的,从此口儿就养高了,稍差些的都咽不下去。
皎娘也是如此,前头听了南楼月清沥婉转韵味十足的南戏,再听差一些的便有些不能入耳,耐着性子看了一会儿,更觉无,索性站了起来,打算回内院里去歇着。
从廊子下去,不想惊动梁惊鸿,特意绕到了后边,打算抄个近道回去,问了周妈妈给她指了一条道,就是从前头的假山洞子里过去,走几步便是花园的角门,过了角门便是内院了。
皎娘点点头,跟周婆子两人,往那假山洞子里行去,那石洞子虽不长却弯弯曲曲,等皎娘走到了头上正要迈脚出去,忽听外头有说话的声儿,听声儿其中一个粗啦啦的,有些低沉暗哑,应该糙汉子,另一个却清沥好听,正是刚在台上唱戏的南楼月。
皎娘暗松了口气,只要不是认识自己的人便好,虽说头上戴着帷帽,看不清自己的长相,也终是提着一颗心,怕被人认出来,给爹娘招麻烦。
不认得正好可以光明正大的出去,想到此,抬起脚将迈未迈出去的时候,忽听见一个十分熟悉,皎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听到第二回的人名儿,潘复。
是那个粗啦啦的声音提了潘复?皎娘还怕是自己听差了,又站定仔细听了听,的确是潘复。
而这个声音粗啦啦的汉子不是别人正是牢里的看差,特意来寻南楼月的钱九。
第82章也不是个好东西
这南楼月从台上下来便想寻个清净之处歇着,省的被那些公子少爷们叫去陪席吃酒,倒不是故意避开,而是一会儿还得上台,若吃多了酒怕唱不出来了。
故此,从台上下来便奔着这边来了,他知道这边临着内宅,前头席上的男客断不会往这边来,至于女客大都是跟着男客一块儿来的,这别院后宅虽住着一位女主人,却大多客人都不知,而那些知道底细的,如潘明成等人,却深知这里的来龙去脉,只要不傻,绝不会提起后宅这位来,更何况如今席上正热闹,谁闲的无聊往这边来。
至于那些来逛园子的百姓,是哪儿有热闹往哪儿去,这会儿不是扎堆看杂耍便是挤在台下看戏,便有一两个不长眼瞎溜达,没等往这边走呢,便会被巡视的护院家丁拦下。
正因寻常没人来,加之有湖石假山,掩着丛丛翠竹,格外幽静,南楼月才选了这里,谁知刚过来寻了个竹子旁的石凳坐下,便从竹子后面转出个人来,瞧年纪有三十五六左右,五大三粗生的极壮实,黑膛儿脸连鬓胡子,看上去有些凶相,一瞧就不是个善茬儿。
以南楼月的经验,这人不是街面上的混子便是衙门里头的衙差,若是混街面儿的断没胆儿跑这儿来找麻烦,若敢来便不是找麻烦了是找死来的。
混街面儿的也就欺负欺负穷老百姓,真要是权贵吓都吓死了,哪敢靠前儿,因此,这男人十有八九是衙门里的,而衙门里当差的大老远跑这别院里来,若是来逛园子应在前头看热闹才对,摸到后边来必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既猜出是衙门里当差的,又特意躲在这儿,必是刚一直跟着自己过来的,除了潘复真想不出别的事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