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惊鸿想着刚握在掌中的那只小手,如此轻软美妙的触感,可惜只一瞬便没了,好在人在自己手里,倒也不用急,早晚都是自己的,来日方长。
空地上围着好些人,正是请来的杂耍班子,班主生怕有什么闪失,一早便来了,带着人准备妥当,时辰正好。
要说这梁府的别院,先头便听说过,是燕州城数得着的好园子,主家原是个南边的茶商,买卖做的大,常走南北商道,北国那边都设了分号,分号下管着有十几个铺子呢。
虽说分号也有掌柜伙计,东家也得常过来巡查收账,免得底下人的懈怠作假,老东家上了年纪,禁不得冷,不习惯在北国住着,便在燕州城置下了这个有热泉的园子,只来收账的时候,便在这园子里落脚。
那时候老东家还在,生意又好,一年里总要来两趟,这园子便很收拾了一番,后来老东家没了,家里的子孙不争气,生意越做越抽抽儿,末了竟关停了北国的分号,这园子也便空了下来,寻牙行变卖,辗转过两个主儿终被梁惊鸿买在了手里。
先头那老东家并不长住燕州,一年里至多来两趟,又是为了分号铺子,正经事都忙不过来了,哪会为了百姓耍乐开园子。
故此,虽这园子早便有,却从未开过,偶尔宴客也是生意上有往来的主顾,老百姓可进不来,只是常听那些临时帮工干活儿的,说这园子比潘府的也不差什么,却都说是吹牛。
想潘府可是他们燕州城屈一指的望族,是了不得的大宅门,且不说潘家祖上出了多少当大官的,便是燕州城如今那条最繁华的街上,也有一半铺子都是潘家的本钱,人家那宅子又是祖上传下来,一代代修葺翻建的,据说一草一木,一块石头都是有来历掌故的,尤其潘府里那个花园子更是名声在外,如今却说这别院跟潘府差不离,自然没人信。
人都一样,越不信越想亲眼瞧瞧,奈何这园子不对外开,老百姓再惦记也没用,赶上年节儿春日,富贵人家的园子对老百姓开是效仿圣上,是美谈,可人家要是不开也不犯王法,故此老百姓一直憋着劲儿想进来瞅瞅,看看到底怎么个好法儿,好容易有了机会自是不能放过。
因这些前因,自打这边开园子的消息一传出去,便闹得整个燕州府都沸沸扬扬,这两日,燕州城街坊小巷,茶馆酒肆,说的都是这开园子的事儿,那些读书人自不用说,赶上如今的大好春日,逛逛园子吟诵两诗文,既能彰显自己的才华,亦是一桩风雅事,万一运气好,入了那位梁六爷的眼,许还能谋个前程也未可知,百姓的心思就简单多了,只想着进来逛逛园子逛逛,凑热闹。
两下里这么一凑,便乌泱泱来了好些人,若不是别院的花园子够大,还真装不下。
这些人一进来方知名不虚传,这园子不光地方大,景儿好,还有戏班子,杂耍班子,可把来逛的人乐坏了,尤其那些寻常百姓,家里的日子虽比以前好过些,却也刚够一家子温饱,哪有闲钱看戏看杂耍,若是想看,便得等着,赶上谁家婚丧嫁娶,许能寻些乐子,这还是得说那家日子富裕,不差银子,才舍得搭台请戏班子。
便是戏班子也不能跟这梁府比啊,梁府里可是南戏班子,听闻是人家梁六爷特意从南边请过来的,寻常可见不着,还有这杂耍班子,瞧瞧这家伙什儿有多少,一会儿演起来,不定多热闹呢,想想都兴奋,眼睁睁的盯着杂耍班子,生怕错过了好节目。
谁知这班主竟是个格外磨蹭的,打从刚他们进来的时候,班主就在这儿等着,也不知等什么呢,问了便说未到时辰,眼瞅着日头都起来了,还是不开始,有着急的干脆却别处逛了,就算如此,这片空地上也都是人。
听见锣一响知道开始了,齐齐往前冲,恨不能占据有利地形,你推我挤,挤的皎娘险些摔个倒栽葱,好容易站定,见那杂耍班子周围已经密密麻麻的围了几层,不免皱眉,这可怎么过去,难道要挤过去,皎娘有自知之明,就她这身子,估摸没等挤过去就晕了。
可瞧梁惊鸿的意思今儿是非看不可,皎娘正犹豫着是不是跟他说算了,横竖杂耍班子就在这别院里住着,今日看不成,改日也一样,做什么非要凑今儿的热闹,只不过皎娘看了梁惊鸿一眼,实在不想跟梁惊鸿说话,这人一贯没正经,什么到他嘴里都成了肉麻的话儿,可若不说,他真会拉着自己过去。
念头至此,只得道:“要不……”
皎娘的话刚起个头,便被梁惊鸿猜到了心思,笑眯眯的道:“人是多了些,可这逛园子就是人多才热闹,若一个人没有,咱们这园子岂不白开了,别怕,有我呢挤不着你。”开玩笑,要是连自己的人都护不住,他梁惊鸿算什么男人。
被他猜中心思并如此直白的说出来,皎娘有些不自在,一张脸有些热辣辣的,好在有帷帽遮挡,不然这一张大红脸被他瞧去,不定又要说什么了。
到了被梁惊鸿半圈在怀里带了过去,虽未挨上,却也离的颇近,好在他生的长手长脚,两只胳膊略拢在身侧,便把自己圈在怀中,更何况梁惊鸿虽未标明身份,气场却足,只他往前一走,便有人自觉让出路来,两人顺顺当当的到了前排。
那班主等的花儿都快谢了,本还想着财神爷若再不来,可就拖不下去了,见梁惊鸿终是来了,身前还揽着个年轻女子,那女子虽戴着帷帽看不清脸,却只那袅娜的身形,也知道必然是个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