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星忙转头一看,张德荣果然正往这边走过来,想来正是要来敬她与唐钰一杯的张老板与厉二爷不熟,又有身份限制,因此坐的颇有些远,若要躲,他们那里倒是好去处。
心头一横,穆星正要站起身,突然见一个听差一路小跑进来,附在厉二爷耳边说了几句话。厉二爷眉头一皱,也顾不上敬酒,跟着听差出去了。
众人皆在忙着敬酒走动,整个大厅沸反盈天,除了厉二爷正在敬酒的一桌,也没什么人注意到。
穆星倒是松了口气,坐回椅子上。
没一会儿,张德荣已经走了过来:“二少,穆三少!方才便想来请酒了,只是贵客们坐一处,小的不好叨扰。”看白艳一眼,他又道:“不知二位爷赏不赏脸,去咱们那桌坐坐呢?”
唐钰与张德荣本就有关系,自然答应,穆星也不想再坐在这里心惊胆战,便跟着张德荣去了他们那一桌。
张德荣这一桌基本都是半路起家的商人,虽然与厉二爷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但也沾亲带故地来吃一杯酒,好多结识一些人。这会儿见唐钰与穆星过来,众人都连忙起身相让,倒了几杯老酒吃了,开始各自攀谈。
穆星与众人并不熟,本也不是来说话的,便安静坐着,吃了一些小菜,只同白艳说话。
她正在给白艳夹菜,突然听一旁的张德荣道:“说起来,三少与白小姐也认识了好一段时间了吧?”
穆星一愣,反应过来他们的话题已经奔向了下三路去,谈起了女人。以为张德荣不过随口一说,她便点了点头:“差不多小半年了,张老板与兰小姐倒是时日长久。”
她本是想转移话题,不料张德荣顺势道:“是了,可惜当初我做宴‘摆房’时还未认识三少,不然定请你喝一杯花酒。”
穆星一愣,她虽听不懂“摆房”是什么意思,但想来与“点大蜡烛”这种事相差不远。感觉有些奇怪,她正想敷衍过去,旁边一个商人已接口笑道:“这有什么,三少虽然喝不了你的花酒,你倒是可以喝三少一碗冬瓜汤呢!”
此话一出,席上众人顿时大笑起来。
“摆房”穆星是听不明白,“喝冬瓜汤”她却知道是南方话里做媒的意思。张德荣的意思,分明是想替她和白小姐做媒人!
没想到张德荣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穆星顿时一阵尴尬,她想装傻道:“什么冬瓜汤…”
一旁的唐钰见众人一来一往,心中早已明白是怎么回事。只因穆星寻常宴席总带着白艳,他以为穆星也有此意,当下便举起酒杯对穆星道:“三少,冬瓜汤我便不喝了,到时候若有喜酒,还请留我一杯啊。”
唐钰一开口,众人便纷纷也举起了杯,直言哪天订下点大蜡烛,一定要请他们一杯酒。
众人三言两语已将事情摆到了台面上,穆星同举杯也不是,不举杯也不行。她转头看一眼白艳,白艳却只看着她不说话,面色绯红,分明是等着她开口答应。
可这件事却是她万万不能应下的啊!
穆星正在绞尽脑汁想要如何回绝此事,坐在张德荣身旁的绯兰突然开口道:“哎呀我的老爷,这却是好没意思的事情。俗话说狗馋舔磨,人馋说媒,你若保了这桩亲,穆公子以为咱们不止是要碗冬瓜汤,心中顾虑,怎么好开口答应呢!”
以为绯兰是在给自己台阶下,穆星马上点头:“是——”
不料绯兰话音一转,又道:“不然穆公子一心倾慕姐姐,心疼都还来不及,这会儿到了紧要关头却又不答应。知道的说是咱们碍事耽误人家,不知道的,只怕要说公子是不愿意给姐姐‘摆房’点蜡烛呢!以后这话传出去,可叫姐姐和三少如何自处呢?”
这话竟是直接把她所有的路都堵死了!
若是她此时矢口拒绝给白小姐点大蜡烛,不仅是她与白小姐的关系岌岌可危,更是相当于当众让白小姐丢了脸面,从此断了白小姐的路!
穆星瞠目结舌,心中狠着急,却毫无办法。
眼看时间一点点过去,众人举杯的手也僵了,白小姐脸上的笑也凝了。震耳欲聋的心跳声里,穆星听到自己一字一句地说:“我本也早有此意,只是一直想正式地提出来。既然今日张老板有意玉成此事,我便顺水推舟吧。若是白小姐有心,还请饮尽此杯。”
带着一贯的笑容,她仰头喝尽了杯中的酒。
她已渐渐明白过来,此事必是白小姐同张德荣一起给她布了个局,想逼她给她点大蜡烛。否则以张德荣的性子,若不是得到了保障,必不会做这样风险巨大的事。
可她能给予白小姐的,只到这场镜花水月的欢庆为止了。
她实在不敢也不能再错下去了。
周围响起喧闹的欢呼声,一些旁桌的人闻声也跑了过来,听闻是又成了一桩喜事,连忙跟着举杯相庆。祝福的声音撞击而来,仿佛此时便已是穆星与白艳的婚庆之时。
穆星放下酒杯,白艳看着她,将手中的杯子倒了过来,笑道:“我一滴未剩。”语气郑重而满足。
在桌下伸手牵住她的手,穆星道:“等下散宴后,我想同你说件事。”
然而穆星低估了男人对于劝酒这件事的热爱。
厉二爷匆匆回到主厅时,定大蜡烛的喜事已经传遍了大厅。一众早已喝的上了头的客人借着恭喜祝贺的名头,纷纷来给穆星敬酒,一时推杯换盏,喧嚣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