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都是糙老爷们,养个闺女也全无章法,全凭高兴。
唐瑛从小不喜做女红,偶尔被丫环追着缝个奇丑的荷包送给老父亲,便能得唐大帅满口子夸奖,若是陪老父耍一套木仓法,共饮一坛酒,就更能讨他老人家欢心了。
反正她身后永远有个傻小子俞安追着,对于女婿的人选唐大帅半点不担心,是以养女儿养的很是随心所欲,丝毫不必担心闺女嫁不出去。
天长日久,除了唐尧身边关系亲近的下属家眷,家中众仆,外人竟是不知唐小姐的真面目。
城中普通百姓倒是知道唐府有位小姐,却从不见她招摇过街,只当这位唐小姐乃是大家闺秀,就算她此刻身着女装,在城里随意走动,竟也无人识得。
两人路过一处宅子,但见一株苍老虬劲的杏树从墙头探出半个枝桠,居然不曾焚于战火。
唐瑛站在墙下面,仰头呆看了好一会儿,忽然轻轻说:&1dquo;这棵杏树上结的杏子最是好吃,又甜又软,往年俞安总会爬墙去偷摘。”
作者有话要说:试了好几个时间段,以后每天固定在晚上六点,就现在这个时段更,我要努力自律起来,握拳!
宝宝们明天六点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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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二皇子元阆倒是很是笼络人,他收复白城之后,除了下令一队人马追击溃败的北夷军,还做了两件事情来收买人心。
一件是替战亡的将士们办了一场隆重的葬礼,官职如唐尧俞万清之类的,便另立了墓碑,连同他们的儿子唐珏与俞安都在其父脚边有了一方埋骨之所。
另外一件事便是照顾唐家忠烈遗孤的那位假小姐。
唐尧与俞万清、连同俞安的尸骨倒是找到了,虽然难免会有缺失,到底也还能确认是本人,便顺利下葬。但唐珏却是尸骨无存,当日夜袭北夷军营,最后尸骨被北夷人处理了,连地方都追寻不到,也只能立个衣冠冢了,甚至里面放着的东西都不是他的贴身之物,而是临时准备的一套盔甲。
唐瑛跪在他们墓前,整片山坡全是戍边将士的坟包,密密麻麻挨挨挤挤,如同他们生前那样的亲密,同食同寝,同出同入,一同征战,最后又同眠一处。
张青就跪在她身后几步开外,注视着少女沉默而颤抖的双肩,慢慢伏下去,额头紧贴着面前的土地,手指牢牢抠着唐尧的墓碑,直似要将石碑抠出个洞来,最后反而抠破了手指,染红了石碑。
他心中极为难受,可是也不知如何安慰这沉默削瘦的少女,只能移开目光,注视远山之巅那飘浮的云海,缓缓说:&1dquo;我在城里打听了一圈,听说当日大帅跟少将军他们下葬的时候,那位假小姐并没有出现在人前,听说那假小姐哭晕在灵堂一病不起,下葬当日还起不了身,也没人见到那位假小姐的模样,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静静跪在墓前的少女将脸贴上了墓碑,牢牢抱住了那冰冷的石碑,仿佛唐大帅生前抱着他撒娇的小女儿模样。
张青磕了个头,悄然退了下来,走的远一些了,再远一些,只能远远看到那孤弱无助的少女小小的身影蜷缩在墓前。
风中似乎隐隐传来哭声,再细听似乎又没有了。
那天下山的时候,唐瑛拜祭过了父兄与俞万清,最后在俞安的墓前停了下来,她蹲下身子,摸着墓碑上的字,哑声道:&1dquo;你说将来有一天,你要带我去京城转一圈,带我去吃最好吃的美食,给我买最好看的衣裳&he11ip;&he11ip;”
那唠唠叨叨许愿的少年好像就在她眼前站着,满脸笑意,那样莽撞而热情,像一团永远不会熄灭的火,小时候被她暗中欺负了,转头抹干了眼泪就又缠了上来。大一点不知道被她坑了多少回,每次都记吃不记打,都不必她给个笑脸,就买了街边小食来讨好她&he11ip;&he11ip;
她的嗓子里好像含着砂子,每一个字都说的艰难无比:&1dquo;俞安,你都说话不算数。你们所有人,爹爹,大哥,还有你&he11ip;&he11ip;你们都说要疼我,可是你们都骗了我,你们&he11ip;&he11ip;都丢下我一个人&he11ip;&he11ip;”
&1dquo;我要走了,去京里看看。”她挺直了腰杆,立如松竹,像过去无数次唐尧教导的那样:&1dquo;咱们唐家人的骨头都硬,哪有垮肩塌腰的道理?”
&1dquo;唐家人的声名不能堕!我要去京里看看,到底是谁敢那么大胆冒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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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在千里之外,两个人如今都是身无分文。
唐瑛平日就没有戴饰的习惯,更何况还是当唐尧的亲卫,身上连点脂粉味儿都没有,当日城破的时候军情如火,哪得功夫考虑到揣些金银。
张青听说她要去京城,虽然内心很支持她的想法,毕竟不能让别人顶着小姐的名字踩着唐家父子的尸骨攀富贵,可是一文钱难倒英雄汉,更何况是唐家从未赚过钱的小姐。
&1dquo;小姐,咱们总不能&he11ip;&he11ip;乞讨入京吧?”
唐瑛蹲在街边观察了一番乞儿的日常生活,觉得这是一份难度较高的职业,先要把脸皮放在地上自己先吐口唾沫踩几脚,然后还要做好让所有路过的人都踩几脚的思想准备,还未必能混到一口饭吃。
&1dquo;你我都不是这块料,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