嗓子已然哑了,夹杂着浓重的鼻音,声音弱下去,在我昏昏沉沉睡过去前,仿佛还在呢喃着&1dquo;所以你放我走好不好”。
我并不记得他有没有答应我,只记得黎明前一场梦,梦中他松开了我,风卷沙尘如浪涛般倾覆过来,我闭上眼,等待被黄沙淹没。等了许久,等我再度睁眼,周遭风平了下去,阳光照在身上,刺目得很,叫人睁不开眼。
第二日一早,我醒来之时,身侧空荡荡的,估摸着时辰,该是去上早朝还未回。怜薇大有一病不起的意思,请了御医来,依御医所言,身上的病不过是场小风寒,心疾才是真正难医。只是她这心病,是因她自己而起,唯独她想明白了,才能算好。这日里便是旁的宫娥过来伺候梳洗。
最后一只钗插入髻,我试探着问道:&1dquo;今日殿外的守卫可是撤了?”
那小宫娥小心地回了话,瞧着胆怯得很,&1dquo;娘娘还是安心在殿里休养一段时日罢。”
虽是做好了这样的准备,可闻言心下难免还是沉了沉。该说的不该说的我都说了,言已至此,他却还是一意孤行。
白日里一整天未瞧见他人影,直至点了灯烛,他才赶回来。我候了多时,他甫一进门,我便问道:&1dquo;殿下这是什么意思?”语气很是不善。
他面色如常,步进来将外头的大氅除下,随手递给宫人,&1dquo;旁的兴许可以,放你去北疆这一桩绝不可能,你也不必再提。”
我被他这一堵,昨夜里好容易散掉的怨气登时窜上来。只是无论我如何冷言冷语,他都是一副置若罔闻的样子。
五日后又是冬至,兜兜转转一年来,起起伏伏,彼此的情意竟又回到当年那模样,甚至比一年前还要不堪。
为了不让我瞧见册子里的内容,这些日子里他甚至连公事都不在殿中办,全然将我同外头隔绝起来。
他甫一开始软禁我,便对外称太子妃缠绵病榻,需得静养,不许任何人来探。冬至这日的宫宴,我不能去是自然,只是没想到,他不知是用了什么法子,也并未出席。
本是个好日子,殿里这一顿晚膳却用得剑拔弩张。我草草吃了两口,扔下筷子,他亦停下箸,含笑道:&1dquo;前两日机缘巧合才寻到这酒,你藏的果然够深。”
我漫不经心瞥了一眼过去,陡然僵住。
酿酒那日,昭阳同我说的玩笑话还犹在耳畔,这酒,是不辞辛苦酿给心上人尝的。其中满腔的心意和欢喜作引,方能得出精髓来。
只是那时候的心上人,已经不复是同一个人。如今拿来喝,才真是糟蹋了。
我挑了挑眉,&1dquo;是昨日里那灯笼没烧够,殿下今日这才又巴巴儿地将这酒翻出来?”
初时他听得我堵他,还会默上一默,眼角会微微垂下来,后来许是听得多了,他已然是能够恍若未闻,心态放的极平,一根头丝都不会动一下。
我探手取过一壶酒来,他并未拦我,我眉眼弯了弯,开封,一股梅香散开。
而后,我当着他的面,站起身来,往旁边挪了两步,将一整壶酒倾洒地上,划出一道线来,正是祭奠的意思。
梅香气愈浓烈,升腾在殿里,清香冷冽。
我不由得有几分气恼这酒有两壶,如今只能剩下一壶来,总不能再洒一遍。洒这一壶,他便该明白是什么个意思,倒不好画蛇添足了。
眼不见心为净,我径直转身去了里头,随手拿了一本书来翻,借此掩盖心里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只听得他在外头沉默着自个儿给自个儿斟酒,一杯又一杯。
虽说那酒最终还是便宜了他,不过想来,入了口却是不同的了――心中所感所念千差万别,味道又如何能一样?
他又吩咐了宫人去拿酒。
我将一本书翻了一半,虽说不是很看得进去,囫囵吞枣着也能读。在这时间里,他便一直默默喝着闷酒。
斟酒的声响,酒盏碰击的声响,清晰地传过来,像是响在耳畔,亦或是心间。
直到我看的心烦意乱,打算将书案上的火烛吹熄歇下,他才起身,一身的酒气,眼底却是清明的。
他递过来一张纸,我不知所以地接过来,他对我道:&1dquo;你想要,那便收好了。”
我匆匆一瞥,竟是一纸和离书,落款是前几日。
他淡淡道:&1dquo;这时候求父皇旨意自是不能,和离书也是一样能用的。只是这和离书,还未加盖我的私印,做不得数。”
我仍怔愣着,却是下意识地收在了身上。
他深深望了我一眼,&1dquo;哪一日你若是当真想好了,或是时机到了,自会落印。”
第58章
我勉强牵了牵嘴角,手垂在身侧,握成拳,被胭脂红的广袖整个遮住,便瞧不出颤来。
&1dquo;不必想了,主意我早便拿定了。择日不如撞日,私印给我。”
他静静看了我许久,眼底一片沉寂,像无风无浪的海面,任暗流再汹涌,也被死死压在下面。
在他那样的目光下,我甚至有些喘不过气来。
&1dquo;半月为期。半个月后,我会把私印给你,到时候要走要留皆随你。只一条,这期间你只能待在这儿,东宫的卫军我是不会撤的。”
我沉吟片刻,心里想着不知北疆还能否撑得过这半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