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氏闭着眼睛躺在那里,脸上半分血色都没有。
寿王坐在床前,他就这么看着梁氏,看了好一会儿。
好象……在看一个不认识的人,头一次见到一样。
他好象也从来没有这么仔细,这么认真,这么心平气和的打量过她。
从她一进门,两人就开始呕气。他看不起她,她也看不起他。因为这婚事是皇后作主,寿王心里越别扭。梁氏又是那么个性子……两人算是针尖对麦芒。后来梁氏有孕,越显得跋扈起来,在府里安插人,连寿王身边的人都敢肆意问话训斥,手伸得越来越长。寿王看在孩子的份上都忍了。可梁氏竟然对含薰也下了手……
紧接着,孩子出生,没等他们的高兴劲儿过去,孩子又猝然死去。
寿王府人人都得了额外打赏,连灶下烧火的婆子都不例外一一
不,也有例外。
西院那边,就显得格外沉寂,账房与管事一合计,这赏哪,就别特意送过去了。对西院的刘姨娘来说,这哪是打赏,这打脸,是剜心哪。
王府里各人心里都有自己的盘算。梁氏陪嫁的人当然不必说了,其他的人,有和王妃近的,也有看着王爷的喜好,对西院儿刘姨娘讨好的。一时间人人脸上带笑,看着都忙得脚不沾地。但是各人心里想什么,只有自己知道。
真几家欢喜几家愁啊。
含薰还坐在屋里做针线。这间屋子宽敞亮堂,通风也好,即使暑天里,也比较凉爽。但是今天天气实在闷热,两边帘子都拢了起来,也没有什么风。
她在绣一朵芙蓉花,一针一针的绣得非常仔细。针穿过绢布时出细微的嗤嗤声响,足见她绣得多么用力。
花蕊用的是深红色线,含薰已经绣了快两个时辰,仿佛一点儿不觉得疲累。圆而深红的花蕊渐渐成形,那颜色仿佛一滴落在布上,已经干涸的血渍。
其实若仔细看那块绢布,就知道虽然含薰绣得那样认真,但其实她绣反了。
丫鬟从外面进来,含薰把活计放下:“怎么样了?”
“那边儿生了,是个儿子。”
含薰点点头:“又是个儿子啊……王爷呢?”
“王爷一直在那边儿呢。”
“哦。”含薰又拈起针来。
丫鬟偷偷打量含薰一眼,小心翼翼地说:“后院那几位,都过去道喜了,独咱们不去,是不是……”
含薰看了她一眼,丫鬟咽了一口唾沫,小声说:“要是不去,王爷会不会觉得……”
“不会,”含薰说:“去给我倒杯茶来。”
“是。”
出了门,丫鬟轻轻的吐了口气。
服侍这位主子也有几年了,可是……她始终猜不出来这位姨娘都在想什么。和以前的姐妹闲聊时,别人还羡慕她跟了个好主子,脾气好,从来不打骂人,又不小气……
可是她心里的话,却没法儿对别人说。
她总觉得怕,好些时候,想起以前的一些旧事,再联系一些蛛丝马迹结合起来想,那可能性简直让她不寒而栗。现在她天天夜里都睡不安稳,总易惊醒。就怕哪一天突然有人破门而入把她拖出去,也害怕说不定哪天睡下了,就再也醒不过来。
这话,她和谁都没法儿说,连家里人也是—样。回家的时候,她娘还指望她在刘姨娘跟前说说话,给她妹子也寻一份好差事。这个她怎么敢说?她娘还觉得是她小心眼儿,不肯帮着亲妹子。
她也咬着牙不辩解。
家人知道的多了,只怕更会惹祸上身。
她隐隐有种感觉,也许,也许现在的平安日子,快要到头了。自从王妃再次有孕……她心里就一直有这种感觉。
如果真有那一天,刘姨娘不用说,她这个近身服侍的,还有这一院子的人,只怕都不能幸免。
她只希望,家人不要受她的牵累……但愿不要……一想起那曾经有犯事的奴婢,连带着一家全被卖的情形,她就眼前直黑。
她这么心神不宁的,有人进了小茶房她都没听见。直到有人喊了她一声:“明芝姑娘?”
“哎。”她应了一声,回过头来却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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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章是补昨天的更。昨天家里电路坏了,修了好久,而且各种卡文,写了三段都弃了。。
第三三七章儿女
潮生也听得太医院的消息了,头一天梁氏开始阵痛,一直拖到第二天傍晚,梁氏生下了一个男孩儿。听说孩子将近九斤重,又白又胖,据说十分康健。大人却很虚弱,需要好生调养。
“这下寿王爷可算了结一桩心事了。”潮生笑盈盈地问:“寿王爷肯定高兴坏了吧?”
来报信的人也是原来宫里出去的,在宜秋宫伺候过,当然和潮生早就认识。知道她脾气好,也不太拘束,含笑回话:“真让娘娘说着了,王爷可高兴坏了,半天都傻傻的回不过神来呢。一品过味儿来,就乐得合不拢嘴了,我们合府上下都得了重赏。”
“赏了多少?”
那人眼一眯:“小人得了五两银子的赏封儿呢。”
真不少了。潮生笑着说:“那我再给你五两,正好凑个整数吧。”
那人赶紧的谢恩:“多谢娘娘赏赐。”
“这是喜钱,应该的。”
打他走了,四皇子也回来了。潮生今天亲自下厨做了汤和凉饭。汤是酿酸鱼汤,特别的开胃养人,酿鱼时还撒了姜米,鱼一点儿腥气没有,鲜的惊人。饭虽然说是凉饭,但是吃到嘴里口感温润,既不热得让人吃不下,也不会凉得伤了脾胃,四皇子有些日子没尝过她的手艺了,足足吃了两碗饭,汤也喝了不少,肚子舒坦了,长长出了口气,这才想起问:“阿永他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