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生替她挽好头,将得的绒花替她别上,笑着说:“你瞧瞧行不行?”
伍妈妈推门进来,一眼瞧见了,十分惊讶:“哟,这是谁啊?我都认不出来了。”
满儿忙站起身来,有些忸怩的摸摸鬓,喊了一声:“伍妈妈,找我们有事儿?”
“你这脑袋几时这么体面起来了。”伍妈妈扳过她肩膀,仔细看一眼,问潮生说:“这是你梳的?”
潮生握着梳子,点头应了一声。
“不错。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手艺。来来,过年了给我也梳个头,换换气象。”
伍妈妈说着还真的坐了下来,潮生一时没敢动手。
“梳啊!”伍妈妈转头白她一眼:“放心吧,扯疼了我也不打你。”
潮生一笑:“好,那妈妈想梳个什么样的?过年了,梳个富贵临门吧?”
“好好,”伍妈妈说:“这个口采好,就梳这个富贵临门,来年开门见财,多多益善。”
第十七章年
也许,梳个吉祥的髻,真给年开了个好头。
潮生不但给满儿和伍妈妈梳了,甚至这院里的其他人也纷纷过来凑热闹:“来来来,给我也梳一个。”
也许是过年的喜气,让人们暂时都放松下来。平时的尖酸刻薄,争执辱骂,在这样的好日子里谁都不会去提起。
潮生也笑嘻嘻的,看不出正坐在她身前的这个女人还揪过她的耳朵,差点揪出血来。
她一上午别的没做,净梳头了。什么元宝髻,金凤髻,梅花髻……梳得她手都软了,胳膊酸得抬不起来。
过年吃了一顿煮年糕——其实潮生上辈子是北方人,更习惯吃饺子。可是在这里就不用挑剔了,煮年糕也很好吃,这应该就算她们的年夜饭了。年糕糯糯的,带着一丝甜味儿。
这丝甜味儿显得多么奢侈,多么虚幻。
潮生已经是第二次被甜味儿感动了。
好象这味道可以让她麻木的舌尖再回忆起往昔的幸福来。
过年很好,可以穿得暖和,吃得很饱,不用把手伸进冰寒彻骨的水里去洗衣裳——其实井水从地下刚打出来时是不冷的,手伸进水里觉得温温的。
可是外面很冷,有的时候刮着让人睁不开眼的大风。沾了水的手很快就象是要冻僵了一样,可你也总不能一直把手伸在水里不拿出来,那样会冻坏。虽然你自己没觉得冷,可是那寒劲儿已经侵进骨头里了。
浣衣巷没有年纪很大的人,潮生没敢问为什么。
这个院子里年纪最大的是伍妈妈,她资历最老,看起来也的确很老,鬓里有星星点点的白,脸上也有皱纹。可是听满儿说,伍妈妈还不到四十。满儿印象里,这儿也从来没有过五十以上的人。
不过潮生想,她大概明白原因。
如果继续这么劳作下去,大概不会活得太久。
再说,这里不但生存条件恶劣,重要的,没有希望。
每一天都在重复前一天,睁开眼闭上眼都是一样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