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朱茜红特意翻出她嫁人时穿的衣裳,给俩孩子洗了脸,娘仨抬头挺胸地回了娘家。
朱茜红想不起来,自己上一次踏进朱家院子是几年前的事了。
自嫁人后,她日子过的清苦,父母兄弟怜惜她,总让她带孙子孙女回家住一阵,对外说是想她,其实是接济她吃几顿好的。
后来男人去世后,娘家愈怜惜她,女儿更是在外祖家长大的,然而朱茜红也晓得,这年头,大家过的都不容易,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随着父母衰老,兄弟们各个成家,嫂子们不喜欢她这位回回上门打秋风的穷小姑子,朱茜红甚少上门了。
如今一踏进小院,她大嫂就臭着脸,二嫂斜眼睨她:“哟,小姑子,许久不上门了,是不是打哪儿财了?”
宋家村和朱家村同属一个生产大队,朱二嫂哪里不清楚朱茜红过的是什么日子呢,这句话不过是挖苦讽刺罢了。
朱茜红没搭理她,嘱咐俩孩子去堂屋玩,转头踏进了她爹娘的房间。
朱大嫂立刻扭头对女儿道:“去,和你表弟妹们玩会子,问问家里近况。”
朱二嫂转了转眼珠子,唤来儿子,娘俩一块猫在窗台底下偷听。
朱茜红不知自家嫂子的算计,进了房后,把竹签子的事儿说了。
一千根竹签子五毛钱,两千根一块钱,乍一听不多,但是朱茜红娘家人多,一家人两天就能削一千根,四天能挣一块钱,这活计有赚头。
朱二嫂当即激动地站起来说:“娘!就让我家那口子干吧。”
她和自家男人一天就能削五百根!再加上自家五个孩子能帮忙,一天下来一千根妥妥的。
老太太瞪她:“你们二房难道不用下地?”
朱二嫂不以为意,俩天就能挣一块,下地才有几个钱,这活儿要是能长期干,她们二房既能吃着家里的粮食,又能存私房钱,美得很哩。
老太太气得摇头,朱大嫂施施然进屋,冲老太太和小姑子笑道:“娘,小姑难得回家一趟,我让兰花去买肉了,待会儿大家好好吃一顿,小姑子先领着孩子们去睡会儿吧。”
“对对对!小姑子指定累了,到我们二房歇下脚吧。”
朱茜红看着判若俩人的嫂嫂们,心中感慨万千。
她落魄时,家里人看她百般冷眼,现下她不过介绍回来一个活计,嫂嫂们待她热情又贴切,朱茜红并没有昏了头脑,内心愈感激柳暄红。
接下来的几日,柳暄红又去了趟县城,领回炉子和铝锅,并准备食材,头一次买卖,她只准备了香菇,白菜,木耳,豌豆和土豆片,笋子等蔬菜,至于肉,如今买肉还需要肉票,柳暄红手里没票,便去屠宰场,买了些不用票的肫肝、鸭肠、鸡心之类的鸭胗鸡胗和毛肚。
当晚,她开始熬汤底。
猪骨头和鸡骨架熬了一夜的香味飘逸,勾的人肚子馋虫直叫,宋家人一大早闻着味儿就醒了。
宋二嫂挤进厨房积极道:“暄红啊,今天我帮你做饭吧。”
柳暄红把汤倒进大大的饭罐,提着饭罐出去,临走笑道:“谢谢二嫂。”
宋二嫂黑了脸。
昨天她买食材回来的时候就和宋家人谈过,这些东西都是朱茜红的,她不过是个帮熬汤的打工人。
宋家人也不是见了肉就疯抢,随便她在厨房折腾,不过宋二嫂没想到她那默默无闻的小妯娌,能熬一手香飘四溢的好汤呀。
早知道无论如何都得把她拦下,舀两勺尝两口。
宋二嫂悔得直跺脚。
柳暄红才不管她,她提前蒸好了玉米面馍,炒了几根腌过的鸭胗鸡心,夹在馍馍里吃。
温热的玉米面馍,配上炒的咸香辣味的鸭胗鸡心,宋家仨孩子觉得,这是他们吃过最好吃的早饭了,同时,他们也对他娘要卖吃食的事儿,更有信心了。
一家人背着炉子锅和饭罐食材,找了村里的二大爷拉一家人去县城。
柳暄红不是不知道小推车的方便,但是现在一个自行车就要两百,如果是手推车,她要天天推几公里去县城,脚都要废了。
柳暄红打算如果生意做的好,她就在县里租间院子,以后不需要天天大老远往返宋家村。
毛纺织厂前的空地恢复了往日的喧闹,卖早点和糖葫芦的小摊都回来了,宋小果眼巴巴地盯着,不肯挪动一步。
柳暄红随他去。
正在门口咬着包子的少年看到老大,满脸笑容大喊:“老大,老大的娘,你们快来,我们特意给老大的娘留出了一个好位置呢。”
“就在门侧最近的边儿上!保准厂里工人一出门就能看到老大的娘的摊子。”
柳暄红听着他这一长串称呼牙酸,瞪了宋致远一眼。
宋致远没反应,闷着头把东西放下,道:“干得不错。”
少年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柳暄红很怀疑,宋致远是怎么收服这帮小子的。
上次回家她也没来得及问。
对面居民楼的大娘瞧见柳暄红,急忙过来套近乎,感慨前阵子多亏了她,厂里领导把少年们狠狠削了一顿,也不准他们再生事儿了,几个少年们全被扔进厂里劳改。
大家又可以在厂子门前摆摊了。
摆摊的地方多一个摊子,就是增加了一个敌人,摊主们看少年鞍前马后的,原本以为自己是遇上了有背景的劲敌,没想到大娘一上来就拉着人说话,再一打听,这位就是当初勇敢对抗少年们的女人,摊主们不排斥了,热心地帮忙,好奇她要卖什么吃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