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时间的静谧后,露华浓突兀地开了口:“知道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
“黄金莲花。”她避重就轻。
他却不在意:“你的师兄买下了我的初夜送给了你。你是我唯一一个没有喝过三杯茶的客人。”
殷渺渺微微吃惊,没想到他居然很清楚个中缘由。露华浓没有回过头,却好像看到了她的表情:“我们之间的关系远比你想象中的亲密很多。”
“有多亲密?”她问。
露华浓不肯给她一个眼神,仍旧注视着院子里的莲花:“我知道你是极阴之体,我也知道你修《风月录》,我还知道你有个对你很好的师父,还有个师兄,他……”
殷渺渺眯起了眼睛,声音平静到异样:“他怎么了?”
“他也对你很好。”露华浓朝她投去意味深长地一瞥,“我说的对吗?”
“很对。”
“你生气了。”她的态度取悦了他,露华浓走到她身边,挨着她坐下来,亲吻她的唇角,“你很愿意和我生一些更亲密的事,肉体靠得再近都可以,但你不允许我靠近你的心。”
他柔情又残酷地问:“我费了多少力气靠近你,好不容易亲近了你,结果你全忘了,到底是谁在折磨谁?”
殷渺渺答不上来。
“我折磨你?你现在还敢说是我折磨你?”他冷笑,“我问你,你对你师兄也是这样吗?你也忘了他吗?”
他们靠的很近,殷渺渺感知得到他迅起伏的胸膛和急促的呼吸,他汹涌而强烈的感情无法抑制,澎湃地朝她涌去。
殷渺渺定了定神:“你是在吃醋吗?”
“你不敢回答?”他咄咄逼人的时候,眸中会迸出艳光,活似打磨出棱角的金刚石,令人目眩神迷。
殷渺渺好一会儿才答道:“是的,我也忘了他,我谁都不记得了。”
这个答案在他意料之外,却又切中了他的心事,他怔忪片刻,情绪和缓下来:“真的吗?”
她点一点头。
露华浓有一会儿没说话。
殷渺渺抱住他的手臂,柔声道:“对不起,我误会了我们的关系,你原谅我。”
他抽出了手臂,淡淡道:“我说过了,没什么原谅不原谅的。”
殷渺渺心知纠缠口头上的事没有意义,必须要她付以真心实意才能挽回一二,故而马上道:“那你一定要帮帮我,既然我们这么好,除了你之外,也没人能帮我了。”
“我区区一介妓子,能帮你什么?”他漠然地问。
殷渺渺就把那天离开沉香后的事说与他听,叹气道:“远近亲疏分不清楚,恩恩怨怨全不记得,有人骗我诳我,我也察觉不出来。我受伤的事,迄今为止不知道是谁做的,你以为我为什么要闭关十年不下山?”
“你受伤了?”露华浓被她说的事吸引了注意力。
“神识损伤才失的忆。”
他张口想说什么,但马上咽了回去,反问道:“那你怎么知道我是好是坏,说不定我就是借此机会故意骗你,刚才我说的话全是假的。”
“你是吗?”
“如果是呢?”
“我不会告诉不信任的人我是去查案。”殷渺渺望着他的双眸,“除非你就是那个伤了我的人,我没有告诉过你我是去查案,你现在是故意试探我是不是真的把什么都忘了。”
露华浓轻笑一声:“对,我就是那个坏人。”
“少来。”她的手指拂过他的手背,弹琴人的手就是生得好看,很想让人执起来吻一吻,“你对案子根本不关心,你在意的是我有没有忘了师哥。”
他抿起唇角。
殷渺渺握住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你吃醋了,你说的都是真话。”
“你就没想过是我有意迷惑你?”
她断然道:“不可能。”
“为什么?”
“身体是不会骗人的。”殷渺渺隔着薄薄的衣袍爱抚他的敏感之地,“你要是心里有鬼,不会情动如斯。”
他的眉梢眼角流泻出春意,心却冷了下来:“原来你一直在试探我。”
“我不能不小心。”任无为说其他人都死了,她是唯一的幸存者,就算凶手理应不敢再对她下手,她又怎么敢去赌这个几率?就算只是百分之零点零一的可能,落实了,就是死了。
露华浓挥开她的手:“我固然可以理解你的不易,那又如何?如果是你被人这样怀疑、试探、提防,你会全然不在意,就当没有生过吗?”
殷渺渺没有办法说“是”,理解是一回事,情感上的受伤是另一回事。
露华浓走到窗边,和谈话最初时一样背对她:“你回去吧,我今天不想见到你。”
殷渺渺叹了口气,静静的离去了。
外面的雨还在下。
春洲是个多雨的地方,降水量却不多,大多都是绵绵雨丝,落在面颊上好像是一滴被池塘的鱼溅起来的水珠,所以,街上打伞的人也不多。
某些修士不喜欢淋雨又懒得打伞,就用灵力将雨珠振开,水滴触碰到灵气后雾化成白气,把人裹在了缕缕白烟里,宛若仙境中走来的人。
冲霄宗在云海之上,从不下雨,殷渺渺不介意偶尔亲近一下自然,任由雨丝淌进了间,把鸦渡上一层蒙蒙的水光。
她走得很慢,在犹豫是不是要回宗门去,回去了不过就是修炼。闭关了十年,她对于打坐真的一点兴也没有了,只是每天例行功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