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寻立在她三尺远的地界静静看了会儿。
“衣服穿好了。”
披头散,衣。衫。不。整。大抵是过了几个月舒心日子,长的比从前胖了些许,一双眼睛微睁,显而易见的惊恐。
十安:“你怎么在这里?”
他走过来一些,捡起屏风上搭着的外衫,抖开了递到十安面前,道:“我去大燕哪里都可以,来这里不过想要一幅画。”
十安不明所以,但还是把衣领都严严实实拢好了探头望他身后。江弱水正在外面踹门。宁寻看着十安的动作,半晌居然笑了一声:“你同我回去罢。”
“我为什么要同你回去,我如今眼不瞎嘴不哑的,你深夜造访还把江弱水关在外面,一瞧就不大像个好人。”十安说实话,一下就扑到门边上要放江弱水进来。
这孤男寡女的,共处一室,尤其是宁寻在,她整个人都有种莫名的心慌感。
结果,门才碰到他眼疾手快一手抓住了十安的领子往后一拽。
还是跟拽小鸡一样,在他跟前十安显得格外无力。
“你放开我!”她整个人如同被炸到了一样,神经立刻紧绷,想起他从前是活的话来。如今在宁寻眼中她自个儿想必也不过就是个令人赏心悦目的玩意儿,抢来抢去的跟狗抢骨头一样。
没人问她的意思,这又算什么东西。
外面踹门的声音更剧烈了,江弱水大喊:“你放开十安,若是不放我就去报官。等你出来了我跟你拼命!”
“报官,你报罢。”宁寻面无表情就将门从里打开,结果这人没收住力道一脚踹空了趴到地上。
十安瞧他这样儿眼睛差点没闭上,推着宁寻几把见不行,便对江弱水道:“你没事儿罢?”
江弱水抬起头,半晌眼前还是晕乎乎的视野模糊。
“我我很好。”说罢一头栽倒,没撑住整个身子都贴着地。
十安:“……”
“宁寻我们商量一下罢,你先放下我,这样快喘不过气了,领子勒着了。”
十安面色带笑心里却欲哭无泪,脑子里转了转,想着宁寻这人吃软不吃硬,便娓娓道,“我来这儿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他偏过头似乎好奇。
十安咳了几声,宁寻见状这才松了手,不过仍抓着她的手腕。
“我找不到三少爷了,就一路走到这里,要不是江弱水,我大抵就在路上累死了。他于我有恩,所以……”
“所以你不走,你要报恩?”宁寻觉得好笑,凤眸里沉淀着些许情绪,叫人看不穿。
十安够不着江弱水,只觉得他抓着自己这力道过猛了,低头一看。荼白的袖子盖住她的手,影子也叠在了一起,莫名的紧张油然而生。
十安点头。
他却将她转了个面,仔细端详过后一字一句道:“你在诓我。”
十安:“!!”
“你若是说报恩,你有什么值得给予他的。”
宁寻:“我救你一回,应你的请求出诊。你当我一直如此善心吗?我心心念念也等着你报恩,结果你如今这样质问我,你先前是如何说的?”
他想了想,翘起一边的嘴角说道:“我不大像个好人。”
扑面的气息炙热又有些危险,十安吸了口凉气半晌否认:“你像个好人,生的就一身正气。”
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我以前同你说过,你求我出诊,代价你来付。”
宁寻笑:“你如今这么轻巧说报恩无非是不想跟我走,我这一次多说一些话,望你能明白。”
“我不做亏本的事情,我惯来喜欢抢东西。无论是活人还是死人。”他俯身,“你若是敬酒不吃,罚酒也好。”
地上的江弱水没有动静,他拖着十安出来,临别不忘补上一脚。十安看的心惊胆战,余光里的宁寻是她不曾见过的凌厉狠断。
“你以前不是这样。”十安摇摇头,被她解了带绑住双手,亦步亦趋在身后稍不留意似乎都会踉跄着摔倒。
“一直是这样。”宁寻踹开了江弱水的画室,耳房里则被他当做存库,三排架子上皆堆了满满的画轴。
“你家少爷不要你,我这算第二回遇上你。那艘船沉了,原以为你们主仆情深,谁知道大难当头各自飞,其实不外乎如此。”宁寻淡淡道,上下搜寻,拆开再卷起丢到画缸里。这儿画的里头十安瞧到好多自己。
昏沉光线下,宁寻摸了摸,侧颜轮廓冷峻,眼睫微微一动,凤眸半阖着转而看向十安,笑道:“你的这个小画工,想必是用了心画画。”
“他画画难不成碍着你了吗?”十安皱眉,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我只是不喜欢。”他撕毁了一张,声音刺耳,随手丢了之后环视这儿一周,似是想要烧掉。
“你别乱来。”
室内陷入一片寂静之中。
“你怕我烧了这里,这么关心他不若关心关心自己。”宁寻淡淡一笑,“我找来多亏他画的画儿入了我的眼。”
十安大惊,半天说不出话来。要知道江弱水是过誓的,他不会卖,于是一口否认了。反倒是觉得宁寻心思不良,如今愈陌生起来。
若是真要打比方,他甚至比宋三少爷还要不讲理。几乎是不愿意听她说的每一句话。
“他是个画工,日后能画上成百上千幅。你这张脸旁人都看烂了,我届时大抵也会厌倦罢。”宁寻慢条斯理撕下一张,“我只想藏着你,若是旁人都跟我一样能瞧见,那就不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