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安搓了搓手,就挑了一间。里面黑漆漆的,跨过门槛,除了桌椅床外其他全无。十安摸着黑,站定后长长舒了一口气。
想起她过去在乡下的房间来。
她出门想要一盏灯,谁知道撞到宁寻这个人。他从背后取出一盏微微明的小灯,也不怎么说话。将她从胸前扶稳了才递到她手上。
宁寻拍了拍她的肩膀,半晌道:“身子骨有些虚。”
那声音清冷,似乎毫无感情,只是习惯使然。
“你要住这里?”宁寻望着里面的灰尘,半晌把十安拉扯出来,“住这里好了。”
他力气不大,轻轻扯着她的一角,瘦削的面上不带任何表情,连视线也只落在她的头顶上,满袖的药香扑面。
十安抬头就只能看见他的喉结跟下巴。
迫于说不了话,十安就进去看了看,半晌愣住了。里面的东西倒是比之前看的要充实,不过瞧着就是个男人的屋子。
她诧异地扭头看他。
宁寻难得挑眉:“嫌弃太乱了?”
里面的被褥并不是叠起来的,铺在床上,连枕头都盖住了。插在花瓶里的花儿早就死的掉叶枯萎。桌上的书籍,摆到了地上……
“晚间还要重买被褥,到底有些麻烦。”
他简短道:“我要在药房制解药,这里给你,自己打扫。”
狭长的眼眸里没有半点波澜,语气亦然。
十安喊不出声音,莫名心慌。头一回这人对她这般没理由的好,她揣在怀里的玉都烫人的紧。
此时此刻十安抱着头,觉得宁大夫这人若是是性情怪癖,那就是至情至性了。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宁寻歪头看着里面,想到了什么,“热水春夏会送过来。”
说罢这些,想着也无甚可以说的了,他微微颔,将门从外关上。
三个学徒牵狗在树下看他。
甲乙、春夏、子午:“QaQ。”
第48章
甲乙:“我也想睡师父的房间。”
春夏:“我还想睡师父的床!”
灯笼下风吹的三个人的影子都在晃,话没接上去,宁寻竟和善地看了看他们三个。他立在台阶下,俊美的五官被檐下的阴影遮住,露出的白色衣摆微微一荡,一言不,但冷淡的眼神里仿佛含有诸多意思。
子午推了推他们,小声道:“我们把狗遛遛,快点儿。”
三个人颇有默契地垂头往外,这回春堂转瞬便他一人在这院里。宁寻回身看着那个房间,低头想了些心事,半晌去了那栋小楼中。
……
第二日十安起了大早,将房间里收拾的一干二净,地板都擦得锃亮,淡白的纱帐帷幔轻轻飘扬,她把花瓶里的枯枝尽数倒了出去。
推开门宁寻的三个学徒在院里打太极,一群小狗在脚下转悠,见到她都打了声招呼。十安今天换衣,藕荷底妆花纱短衫衬着下面的妆花织金米白缎裙,只是出来的时候表情却好像是没穿衣服似的。
低着头,瞧着很是低沉。
子午打量了一回,倒觉得不差,拍了拍另两个人的肩:“十安这是怎么了?”
春夏小声道:“女的爱俏,师父只带了衣裳,没有饰头面,大抵是觉得寒酸了?”
甲乙:“简直像换了个人,若不是看她那晚的倒霉样,也不知换个衣裳就跟换了个头似的。人还是那个人,可到底有些许不同。”
三个人交头接耳一会儿,甲乙咳了几声,带头赞美她。小小的四方院里三个学徒将她夸的天花乱坠,独独十安心里欲哭无泪,只觉得琵琶袖里的荷包又要干瘪上不少了。
她捂着脸,摆了摆手,也不能说什么话来,双手合十拜了拜请求他们别说了。拍着胸口表示心领好意。
三个人看的一头雾水,最后下定论,女孩子面皮薄,他们又都是大男人的,可以理解。又打了一盏茶功夫的胎记,这才把十安喊过去,一起吃早点。
桌子上也不见宁寻,她便比划了下问:“宁大夫不吃饭吗?”
甲乙猜了猜,咳了声:“师父这会子大抵在熬药。”
“十安你的药都是师父自己配自己盯着火候,过程繁琐,我们碰不得,今儿不过第二天,你这毒药趁早解开,师父大抵是彻夜未眠,如今也可能在小憩。”春夏补道。
给她夹了一个梅花包子,安慰她:“你碰上咱们师父那是三生有幸。我师父也是鼎鼎有名的大夫,预约他的病人几乎能这里排到长街尽头了。最近他在写一本书,本是不治人的。”
“师父大抵是之前认识你,他就是这样的性子……面冷心热。”
十安微诧,不大相信,指了指自己这身衣裳,大致比划道:“都这么大方?”
甲乙猛地点头,想拍拍她的肩膀,顾忌她是个女子,中途灰溜溜把手缩回来:“我们之前都是快被毒死饿死的人。师父捡了我们回来,不但收我们为徒,咱们都吃香喝辣,长得如此之壮,你说他慷慨不慷慨?”
怕她不相信,子午捶了捶自己的胸口,含蓄道:“板肋条筋,吃食上就未曾苛刻过,穿上更不必说了。”
只是他们也时常要出去刨坟,穿好了出去糟蹋。
这就不便同十安说了。
她这才稍稍明了些许,张着嘴说不出话,一双小狗眼眨了几下,耳根子一红抿着嘴夹了几个包子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