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门下挂了两只白色西瓜灯,橘色火苗颤抖,墙头坐了一只小黑猫,碧绿的眼珠子晚间是光的。
十安止步于此,偷偷摸摸绕到后门,也不知那门子睡了没。她敲了几下门,门从里开了条缝,十安大喜,连道声多谢,手才推着门扇,用力一下却见细缝还是那么大。
她猛地抬头,里面的光线与外头一般,竟连个灯也没有,露出来的一片荼白衣角仿佛暗示了门的那那边是谁。
十安心里咯噔一下,果然那边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你是谁?”
她也低低回道:“我是十安。”
宋景和隐在门后,不动声色道:“十安又是谁?”
“宋三少爷的丫鬟。”
他这才笑了声,将门彻底合上,里面训斥她:“还知道回来,我本以为你晚间出去,长时不回,大抵是被人贩子捆了卖走。”
月华如水,流泻在身上,宋景和道:“你招摇一路,就没旁的人尾随你吗?”
十安一听,赶紧回头,却见空空荡荡的巷口,这才松口气。
“你这样的警惕,下回就没得这般好运气。”
“天晚了,少爷放我进来罢。”十安道,声音软软糯糯,听在耳里倒叫宋景和觉得不真实。
其实若是没有宁寻出现,她如今肯定是生气的,这门开不开十安决计不会去求宋景和,定要一脚踹过去方解一丝恨意。
“你说的想必是假话。”宋景和嘲笑,“你今天出门分明生气的很,这个时候又来求我,当我会相信吗?”
十安无法,摸着脑袋觉得心好累,抬手继续叩门:“你说该如何是好?”
“你学狗叫几声罢。”宋景和随口道。
她眨了几下眼睛,确定没听错,就道:“真要我学狗叫?”
宋景和逗她的,正要开门放她,谁知她踢门踢的那么快,一刹那仿佛就鸡飞蛋打了。
十安猛吸了一口凉气,收回脚过去扶他。宋景和挥开她的手,冷笑:“你可真没安好心。”
“这……我怎么没有好心?一时失误,谁也不知道你就要开门了。”
看他蜷缩成一团,委实可怜。
宋景和缓了好久,抬眼看着上方神情关切的十安,虚弱道:“你说我这是送上门地叫你来踹?”
他虚弱的样子仿佛是薄薄的白瓷,乌散乱,衣衫不整,落在十安的眼里,半夜勾人。念及那些戏台上唱的狐女,大抵就如他这样魅惑人心。
“不痛了,我给你揉揉?”十安试探道,“我也没怎么用力气,不会就这么疼。”
宋三少爷仿佛要疼死了,原本是闭着眼睛的,她话说完他便猛地睁开眼,讥笑:“你懂什么?”
只是说罢硬撑着爬了起来,十安碰不着他一片衣角。
到了客房里宋景和缓了些,情绪这才稳下来,指着椅子:“坐吧。”
十安安安分分坐着,也不敢说些其他话来刺激宋景和。这一晚他堵在后门处原是准备出门了,结果她回来,本想逗她,自己吃了亏,说出去也是个笑话。
他支着头,闭了闭眼后道:“说罢,这么晚回,究竟做了什么?”
她摊开手,满眼无辜:“我就吃了碗面,想找一家卖栗子的铺子,好不巧还关了门。”
他冷笑:“装什么?”
“真的如此,何况如今天也不晚。”十安道。
宋景和叩着扶手,末了起身围着她转了一圈,也未曾找到旁的端倪出来,袖着手觉得好没意思。
抚着她那一头青丝,他轻轻一叹,语气却不善:“你若是有旁的心思,我就绑着你,下回不仅只是手脚。”
十安不想誓了,大抵最近的生活变动有些大,她开始思考更深层次的东西。
诸如宋景和日后要是耍赖了,她要不会自己的卖身契,难不成真的要给他做一辈子的事情吗?
如他这样的性子,十安自己肯定也嫁不来人。
她该如何是好?
宋景和见她没认真听,俯身道:“你这里要是生出二心,我就剜了它。”
看到十安呆愣了神情,宋景和张开手掌握了上去,软软绵绵,他不敢太用力气。像揉了一团云,不过眨眼功夫她下意识就反打下去,手背红。宋景和扯了扯嘴角,到底甩了甩腕子。
“我捏疼你了?瞧你方才说的话,哪有那么疼。你如今疼不过我的万分之一。矫情什么?”
他说罢笑了笑:“我忘了,你如今也大了,必是觉得你的主子是个色胚,难保清白哪一日就失了。日后如何嫁人。”
荼白的外衫被他褪去,宋景和要洗漱了,走到净室懒懒道:“婚姻之事,想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一个丫鬟,贱籍身份,身无财物,也无嫁妆,更无靠山。只生得一张好脸蛋。你若是嫁人,这长街十里,没有哪家父母会瞧得上你。”
“他们不但瞧不上你,还会骂你狐媚惑人。你一无所有,你这身清白还抵不过一两银子,你有什么值得矫情的。不过当我纵容你罢。”
一番言语,十安停了默默摸着自己的手,心道他也太过分了。说出来的实话好比是淬了毒的刀刃,直直往她心窝里头扎。
今儿未过子时,生辰这天宋三少爷总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如此,与宁大夫两相一比,即分上下。
“也许有的男人不会在乎那些,他们父母双亡呢?”十安反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