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微笑容明媚,不带一丝阴霾:“大人进去的正是时候呢,您若是再晚半刻钟,祖父多宝上最后两样摆件也要毁了。说起来,祖父应该感谢您,替他保住了自己的心爱之物。”
沈肇:“……”
他哪里是关心这个?
6家世代为官,家底子不至于薄到连几件摆件也损失不起,他是担心6微在6老爷子手里吃大亏。
迂回委婉在6微面前似乎没什么用途,他问得认真:“6老爷子打你了?可有伤到哪里?”
6微原还当沈大人好奇心旺盛,或者也有打探未来岳家家风的考量,但见他认真的神色,当真是担心她的处境,似乎真怕她在6老爷子手上吃亏,心中浮上一点暖意,说话也正经多了:“祖父一把年纪,真要亲自上手我也会跑的。他那些摆件都是……都是家中奴仆不小心撞上去砸毁的,连半个碎瓷片子都没砸到我身上,大人不必担心。”
沈肇莞尔:“没有受伤便好。”
他遂将皇帝陛下所召原因讲明,又嘱咐她许多面圣须注意的事项,不觉间便到了宫门口,二人下车之后,禁军见得沈少卿带着一名妙龄少女,放行之后还凑在一处议论,也不知这少女是他的妹子还是未婚妻。
6微头一回进宫,心中存事,沿途所见宫城巍峨庄严,所见宫人皆屏息而行,规矩森严,倒也不见张惶失措之态。
沈肇引着她一路至御书房外候见,自有内侍入内禀报,很快便听到内殿传召,两人一起入内叩见。
皇帝年约三旬左右,送走了亲爹与讨嫌的两位兄弟登位没几年,正是年富力强欲大展拳脚之时,听得6安之长女千里奔波入京,不由好奇,待得她行礼之后道:“抬起头来。”
6微听得皇帝声音颇为年轻,抬头与年轻的帝王打了个照面,现他鼻若悬胆,目光湛然有神,英武贵气,与她目光相触,大约没想到她一个小姑娘竟然敢直视天颜,倒是愣了一下。
内侍忙喝道:“大胆,岂可直视天颜?”
6微心里吐槽:不是皇帝让抬头的吗?
感情抬头是只准皇帝看她,不许她看皇帝?
她垂下眼皮,规规矩矩跪着任由皇帝打量。
皇帝早闻6安之大名,还是因为先帝与鲁王是同母的亲兄弟,两人自小感情极好。先帝即位之后待鲁王这位亲兄弟更是恩宠有加,连带着城郡主在先帝面前也颇有脸面,以至于她二嫁之事连皇子们都大略知道些内情。
6家累世官宦读书人家,祖上出过不止一位老,也曾显赫一时,但轮到6老爷子6廷这一代声望早降。6廷为官油滑,对钻营之道颇有心得,一路靠着祖上余荫与自己巴结的本领左右逢源,居然也爬到了礼部尚书之位,还入了内,也算是把和稀泥的本领挥到了极致。
后来在办理先帝冷落多年的孙贤妃的丧礼上看人下菜碟,原本以为孙贤妃早失圣心多年,无子亦无宠,身后也无甚哀荣,谁知皇帝心血来潮突袭丧礼,6廷身为礼部尚书当其冲被先帝暴怒之时申斥贬官,他大半辈子都学着揣摸上心,无论是上司还是皇帝,谁知突然之间失了圣心,连惊带吓回去重病一场,后来索性辞官在家,专心教导儿孙,颐养天年。
6氏一门,老大6敬之与老二6建之颇得其父真传,皆深谙钻营之道,当官也只是糊弄了事,若说6家还有谁有点风骨,认真做官,那便是6安之。
当年,6安之高中进士之后外放为官,从容溪府辖下的文西县七品县令做起,生生将一个贫困县给治理的人口兴旺,百姓安居乐业,后来升迁至容溪府做辅官。
与城郡主成婚之后,6安之自请前往混乱的南越,十年间不但缓和了南越各部族与地方官府的关系,更平定了两个最令朝廷头疼的刺儿头部族,鼓励农桑,兴修水利,敦促南越当地各部族百姓学习汉文化。
接替6安之上任的官员乃是帝心腹,写信回京还替他说了许多好话,自言南越本地许多部族百姓都对6大人念念不忘,若非有6安之十年苦心经营,恐怕不能有如今南越百族融洽相处安居乐业的光景。
正因为6安之在南越潜心治理十年,生生将时有□□的南越给治理的平顺安宁,皇帝此次下旨调他去富庶的吴江府任职,也算是奖励这位辛劳实干的臣子。
谁知吴江偏偏出事了。
皇帝注视着殿下下跪的纤瘦少女,问道:“听说6小姐是从吴江而来,不如说说吴江情形?”
6微于是从自己到达吴江之后说起,说起吴江连下暴雨,6安之每日在城中奔波劳碌,后来见势不妙,强令城中百姓转移往高处。最后堤坝坍塌,这才造成吴江城池被淹,不过百姓转移及时并无伤亡。
洪水过后,6安之带着城中青壮清理淤泥,准备灾后重建,谁知却被梁州牧派人给抓了起来,她请求见父亲一面,不得允许,只得大胆入京,再想办法。
皇帝听她讲起6安之在灾前灾后种种应对举措,也觉得他已经算是应对有策了,不然若是碰上个庸碌些的官员,恐怕早不知道多少百姓被淹死了。
“你说吴江府百姓并无伤亡,可是当真?”
6微郑重道:“吴江除了跟着父亲在大堤上奔走的几位差役被水冲走之外,其余百姓绝无伤亡。大堤坍塌之前,我父已经督促百姓转移到了高处。当时父亲多日不曾归家,便是我们姐弟都是自行跟着城内百姓转移。还请陛下明察,臣女若有为家父粉饰太平之举,便以臣女项上人头谢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