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自己的欲望,他始终保持绝对的坦诚,“是。”
司栗愣了愣。
“想有个正当身份,和你一起生活。”他又说。
“想和我一起生活…”司栗牵着他的手没有放开,垂下眼帘,自嘲一笑:“我的生活有多糟糕你知道吗?”
既然他都勇敢到了这个地步,司栗也不打算再隐瞒什么,“高一的时候我为什么那样对你,现在告诉你好不好?”
……
司栗从初中到高中,一直和母亲住在老房子里,而司兴波在外面租房子。
司兴波是公职人员,每个月拿的工资甚至是李眉的两倍,他又和吴姿分居,自己住在外面租个一居室绰绰有余。
那会儿司然还小,从初三升高一开始,司兴波就开始各种旁敲侧击的告知她们母女自己现在过得有多紧巴。
因为司然从小生出来就被查出有先天心脏病,要做手术,治疗是一大费用。
花天酒地的司兴波哪攒过钱,小的那边天天烧钱治病,大的这边时不时还要给生活费。
拿不出钱,吴姿就和他吵架,逼他。吴姿一逼他,司兴波就欺负到李眉和司栗的身上,不管是电话骚扰还是不给司栗生活费,总之他也不会让司栗一家好过。
这些难处司栗和李眉都忍气吞声过来了,结果到了高一下半学期,司兴波突然不让她们母女继续住老房子了。
什么人话鬼话他都说,最后还把他妈也就是司栗的奶奶搬出来,司栗的奶奶是典型的不讲道理的蛮横老太太,司栗奶奶给李眉打电话,告知她们因为生活压力现在司兴波有抑郁症,在外自己租房随时想自杀,已经不能在外面租房漂泊了,必须让她们腾出房子给自己的儿子住。
李眉母女这么多年跟司兴波对付,怎么可能不知道司兴波的抑郁症就是装孙子。
真的有抑郁症,先没那个精力去算计她们,其次该去看医生,而不是借着抑郁症试图挤走她们。
李眉忍着愤怒,晓之以理动之情,希望大家都各退一步,至少等司栗把高中念完,安安心心完成高考再说。
“谁还不是做母亲的!”司老太太在电话里蛮横道:“你为你女儿着想,我也为我儿子着想!!我现在就管我儿子!别人怎么样我管不了了!”
司栗当时在旁边都听愣了。
她想不到,自己一直以为还算疼爱自己的奶奶,竟然能说出这样的话。
司兴波是她的儿子,那她就不是她孙女了吗?
最后这个电话以李眉愤怒地和司老太太吵起来为结束。
李眉那天气哭了,告诉她一定要好好学习,不能再让他骑到脖子上看不起。
“你还记得,有一天你送我回家,以往你都是送到单元楼底下,但是那天到小区门口我就让你回去了。”司栗牵着他的手在海边散步,问他。
时睦州消化着她刚刚说的故事信息,“好像是有这么一次。”
“因为那天我在小区里看见我叔叔,小姑的车了。”司栗眼神黯淡下去,“我让你赶紧走,因为我知道那帮人闹到我家里来了,我不想让你看见。”
“你奶奶那边的人,倾巢而出?就为了赶走你们?”他有点意外。
司栗听见他用“倾巢而出”这么个词,觉得搞笑,碎碎地笑出几声,“是。”
“司兴波不是什么抑郁症,他就是没钱租房子了,手里的钱不富裕,过不下去了。”司栗摇摇头,叹了口气,“你可不知道那天他们把我妈堵在家里,我妈又不是诸葛先生怎么‘舌战群儒’?没办法的,而且法院判下来,确实有我爸的一半房子。”
“最后呢,他住进去了?”时睦州继续问。
“没有呀,他又不是真的想住那破房子,他要是住进去了,他单位所有人都会知道他把自己的前妻女儿赶走,不得被人戳脊梁骨?”海风吹得她有点冷,司栗往时睦州怀里靠了靠,告诉她那事的结果:“他缺的是钱,最后就是双方协商把这个房子租出去,一人一半房租。”
“一共租不到几千块钱的两居室,两人一对分,我妈只能拿到一两千块钱,我们母女在外面租房还要我妈妈往里面额外搭钱,本来就不富裕……”她说到最后,自嘲地笑了声。
“这就是我的亲生父亲,以及我父亲的一家人。”
十六岁,就是在自己另一边的亲人合起伙来欺负她妈妈和她的那一天。
司栗看清楚了自己这一辈子都甩不掉的糟烂背景。
像她这样,注定一辈子都拖着这么一堆破事的人。
那个时候司栗再见到时睦州,望见了他干净又优越的家庭,望见了他单纯的脾性,望见了他们之间的差距。
她认定,就算未来有想要陪伴终生的人,对方和对方的家庭看到自己有这样一个烂透的家庭也一定会觉得麻烦。
她不想让人低看一眼,更不想给别人添麻烦。
因为被迫搬家,她们母女住旅馆找房子,司栗的生活一时间变得混乱又糟糕,本就不富裕的生活变得更加拮据。
这时候家长会,班主任还把她和时睦州疑似早恋的事告诉妈妈,司栗看见母亲那张疲惫又无奈的脸,只觉得自己快烦躁到疯了。
“你不知道那个时候小姑娘的心思很敏感的。”司栗如今已经成熟,再回顾那会儿的自己,到不觉得有什么对错,只是觉得还是年纪太小,承受不住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