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在脚下,顾言转身,却被一只温暖干燥的小手拉住,那清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顾言,你可还记得,我说过,我6芸这辈子,偏不信命。”
芸娘看了眼那屋子里亮光,就这么走了,那可真没人肯给顾言做业师了,再一想到见到的张扬跋扈,假惺惺的6安歌与谭春儿,难不成这辈子她离了6家,就真的不能活出个人样吗?
她不信,为了那未来的荣华富贵,她也得搏一把。
芸娘咬了咬嘴唇,转身走到院中,正对着崔曙的书房门,双膝一曲,“噗通”一声跪在雪地里。
顾言僵在原地,眼前似被寒气缭绕,一时间竟分不清是这外面风雪的冷还是心中的冷,乌云压着风刮过脸侧,只见那娇小的身影跪在茫茫大雪里,为他苦苦求情道:
“崔先生,芸娘也不是想挟恩求报,只是念着这么多年的情分上,给顾言一条活路。若您今日赶了我们走,那这世间虽大,却没有我二人的容身之所,我知您素来清正,不肯沾染是非,可这世间又不是非黑即白,崔先生,就当是芸娘求您了,就帮顾言一把。”
屋子里传出年迈的声音,像是枯枝攒着的最后一丝力气,
“芸娘,世间没黑白但人心有对错,你且回吧。”
“先生,芸娘不知道什么对错,但如果想要知道这事到底是对还是错,只有走下去才知道。”
芸娘抬起头,雪落在肩头,她俯下身子,把额头伏在雪里:
“今日先生不出来,我就跪在这里不走。”
顾言只觉得面皮上是冷的,心头却是说不出的百般滋味,他曾以为,曾以为不会再有人这样待他,喃喃道:
“芸娘,不用这样……”
芸娘闷闷道:
“用,怎么不用,我要让你顾言去考试,让你做大官,让你终有一日能站在人前扬眉吐气,站在太阳下笑得开心。”
顾言目光微闪,指尖微颤,“芸娘,我这一生注定站不到太阳底下。”
“我说能就能,人活一世,总该有个奔头。”
少女扬起脸,话音穿透这风雪,一字一句道:
“顾言,你给我记住,这世间的人纵使都不看好你,纵使他们辱你骂你,还有我6芸拉着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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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吹牛皮
顾言听着这话脸上一怔,他望着质朴青涩的少女,像是在这寒冬漫天大雪中有人用温暖的手握了握心脏,让热血顺着受尽苦难的身体流遍全身。
书房里,崔曙听到屋外芸娘的喊话,抬眼透过窗纸描过院子里的人影,长长地叹了口气,烛台上的火苗明暗不定地映在脸上,昏瞑中像是这风雪中飘摇的江山,又像是那位宫里卧在病榻上的耄耋老者。
其实他也明白,太阳要落了,世道是要变了,只不过有时候,人想得明白,和做不做是两回事。
崔曙没由来地想起那年在定州里翻天覆地的一夜,若不是圣人抽调军饷建太真宫,他们也不至于断粮差点活活饿死在定州,没芸娘阿爹沈青山断了条腿救他,他早死了。
前半生他用来读书,可后半生却一直在学做人,后来现会做人没用因为世道压根不会变,干脆辞官隐居,可这世道真就装聋作哑就可以不听不看的吗?
崔曙想到顾言刚刚那番话,望着那微弱眼光的灯烛,心里有了动摇。
芸娘不知道跪了多久,四肢百骸都冻成了坨冰,一点直觉没有,不知什么时候,一个挺拔的身形笼在她面前,替她挡住了漫天风雪。
她抬起头,眼睛上沾着雪花的睫毛颤了颤,望向眼前模糊的人影,他俯下身子,冰冷的手拉住她的手,
“起来。”
芸娘摇摇头,身子向下一沉,咬着嘴唇倔强道,
“我不走,今日崔大人不收你,我就不走。”
顾言看着她抿抿嘴,凤眸微闪,他垂下的手捏紧又放开,沉默片刻,终于站起身来,冷冷道,
“6芸,我不需要你为我做到这样。”
芸娘一怔抬眼看他,顾言站在她面前,从高到低的俯视她,连那泪痣在雪里似泛着冷意,语气凉薄,
“你救了我,这恩情我自是会还,可就算你为我做得再多,你不过是个乡下孤女,日后我高中后平步青云,你只会是我的拖累,你不明白吗?你我终究不是一路人。”
顾言目光幽暗,崔曙有一点没说错,他凭什么保芸娘,这是条不归路,他自己走就行了,他要够狠,狠到把一切不该有的念头都斩断。
芸娘一怔,顾言这是怎么就突然变了个态度,
“什么不是一路人,我们成过亲,你是我相公……”
“成亲?”
顾言轻轻嗤笑,话音带着凉气,
“芸娘,你真以为成亲就是一纸婚书吗?你懂情爱吗?”
情爱?芸娘想到了前世戏园子里那些咿咿呀呀,你拉着我,我拉着你的戏文,她是不懂,但这重要吗,起码在芸娘心里情爱可没有填饱肚子重要,于是她抬起头,
“我懂,我为什么不懂?我就是喜欢你才同你成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