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想死。
*
翌日,少年被压上刑场圆台。
众目睽睽,有人窃窃私语,晨曦笼罩着所有人。
高台之上有人宣读他的罪行:“燕风遥,身为魔界之人,隐藏身份拜入我宗门下,盗取修炼之法,暗地残害百姓,手段残忍,其心可诛!按照宗规戒律,将燕风遥处于钉骨刑,关押至黑悬海——!”
没有抽魂取魄,关在醉人湾阵地永世不得超生,在他们看来这已经是从宽处置。
最先是周石瑾上去,检查他的灵根与魔种状态。
燕风遥浑身的鲜血,手脚都被屈辱地锁入骨中,膝盖在地面几乎磨出了白骨,背上有受刑的鞭痕,血腥味浓重,魔种也被锁灵铐短暂地强行压制住。
只不过标不治本,谁也不知道能控制魔种多久,所以需要一个人去探查。
少年在自身难保的状况下,用气音问检查根骨的周石瑾:“……她还没回来。”
周石瑾使用了一点小手段,他的声音除去她无人会听见。
望华君能看出来,可他皱了皱眉,最终没有在意这点,他处于高
()位惯了(),不在乎小手段。
周石瑾抬眸●()_[((),笑道:“放心,她误入了涂家的陷阱,涂家不知道怎么雇来的准备对付涂蕊七的元婴修士,不得不派去杀她,对付涂蕊七的都是些虾兵蟹将,因此能有一战之力。当然,知珞没死。”
她的语气轻飘飘的:“现在的话……大概在屠涂家满门吧,谁知道。”
燕风遥垂首看着地面:“…还有金初漾。”
周石瑾握住他手腕的动作一顿,面不改色。
她知道他什么意思。
金初漾知道傀儡线,始终是个威胁。
弟子们围着高台,有细碎的说话声,或悲伤或愤恨或不甚在意。
周石瑾收回手,站起来,透过人群望着远方云雾,那是西州的方向。
女人神色淡淡,微不可查地说道:“你与我,就只有一点相同。”
燕风遥却骤然放松了,一滴血顺着他垂下的脸颊落到地上,锁链因为他的放松微动,有了轻微的响声。
周石瑾走下台。
燕风遥瞥向西州的方向,阳光刺眼,周围宣布他莫无须有的罪行的声音在逐渐远去。
——他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对她充满喜爱。
“施以钉骨刑——!”
一旁的金初漾走向圆台,垂首看向昔日旧徒。
涂蕊七回到了西州,至今还没有回归宗门,宋至淮闭关,但即便有翊灵柯和其他的人,他们的话在长老们面前没有大用,长老们甚至在想顺势把金初漾拉下马,谁知金初漾比任何人都还在震惊,他仇视魔界,恨魔界入骨。
——可他的徒弟竟是魔界之人。
他昨日在金涛殿待了一夜,心绪沉沉浮浮,那两个枉死的徒弟的模样不断在他眼前闪现。
毫无疑问,他恨魔界,恨不得生啖魔修的肉,他无法不迁怒。可燕风遥终究是与其他魔界之人不一样的……他是他的徒弟。
即便做师徒这几十年来,他们并未深交过,到现在为止,除去修炼上的事,他们很少再交谈。
后面燕风遥自己摸到修炼的门道,对话便更是稀少。
他不是一个合格的师父。
金初漾闭目,按了按鼻梁。
他放不下对魔界的恨,却也做不到真正地去恨燕风遥,所以才在心神动荡时说出“我不再是你的师父”,然后再也说不出其他发狠的话。
……罢了,总归燕风遥不会死。
他能做的最有用的事就是让他活下去,而不是在受刑时死了,毕竟有许多居心叵测之人,保不准在钉骨刑时暗地里使些阴谋诡计。
金初漾自嘲地笑了笑。
这是最好的结果,在剑尊压在头上的前提下,谁也无法真的将燕风遥全须全尾地救出。
谁也不知道在大门紧闭的殿里金仙尊想了什么,等金初漾出来时,却揽下了实施刑罚的任务,反倒让长老们失去了把柄。
大义灭亲,又没有他勾结魔界之人的证据,更
()甚至人人皆知他对魔界恨之入骨(),所有人都当他对燕风遥产生了极深的恨意。
金初漾没有留下任何把柄。
而现在?()_[((),圆台之上,骨钉在他手中散发着浓浓冷气。
在众人眼中,那仙尊挥袖,魂骨钉破空而出,他毫不犹豫地将那尖锐的灵器钉入少年的骨中。
“……!”少年猛然咬住唇,鲜血从嘴角溢出,他浑身颤抖着,垂着首,有汗水滴落,无人知道这其中到底有没有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