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见绿珠面露茫然之色,花妩的神情渐渐变得黯然,失落道:“你这样,是觉得我比不上她吗?也是,我自小就是比不过她的。”
闻言,绿珠顿时大惊失色:“奴婢绝不是这个意思,娘娘误会了!您比花六小姐漂亮,又比她地位尊贵,哪里会比不上她呢?”
她说着便往下跪,懊恼道:“都是奴婢的错——”
谁知她还没跪下去,就被一只纤手拦住了,花妩笑吟吟地道:“哄你玩的,我怎么会因为这种小事就责怪你?”
绿珠被她拉起来,仍旧自责地道:“可是奴婢确实伤了娘娘的心,明知道您与花六小姐不对付,还一直说她……”
花妩扑哧笑起来,伸手戳了戳她的额头,杏眼弯起,眼波如水般潋滟,唇角微翘,道:“我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吗?再说了,花六如今碍不着我什么事。”
她又不是周璟,没必要把花想容时时刻刻放在心上。
因着换衣裳耽搁了一些时间,花妩到慈宁宫时,已是天色将晚,她候在廊下,不多时,宫人前来引她入殿。
虽说太后也是花家人,但花妩其实很少来拜访她,原因无他,太后不待见她,花妩也懒得做热脸贴冷屁股的事情,索性就不来了,美其名曰,不打扰太后她老人家的清静。
今日破天荒地头一遭,太后召见她,花妩心里琢磨着,应当是为着周璟失忆的事情,太后无子,周璟也是后来才养在身边的,如今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于情于理,她都该过问。
花妩跟着那宫人入了殿,转过屏风,太后身着常服,倚在榻边,正与一名宫婢说话,见了她来,太后便止了话头,正想说什么,又上下打量她一番,开口道:“瞧着你有些精神不济,难道是病了?”
花妩摸了摸脸,心想,粉大概是扑多了些。
她福身行礼,面露忧色,轻声道:“多谢太后娘娘关心,臣妾没病,只是因为担忧皇上的病情,心中有些焦虑罢了。”
女子眉眼微垂,脸色憔悴苍白,看起来恹恹的,仿佛没休息好似的,太后便信了七分,原本想斥责的话也咽回肚子里,她虽然不怎么喜欢花妩,却并也并不会过分苛求她。
太后命人看了座,花妩谢过恩,这才挨着绣凳边沿坐了,听见太后道:“皇上的病情,哀家也问过太医了,说他只是忘记了一些事情,不算特别严重,于身体没有大妨碍,你也放宽些心。”
这大抵是她少有的温和态度,花妩应了,心说,看来今日这一着算是走对了,不枉她又是换衣裳又是擦粉的。
太后道:“前几日皇上夜里去上林苑纵马,途中窜出一只野兔来,惊了马儿,这才使得皇上坠马。”
她说着,叹了一口气,道:“皇上自小性子就沉稳,也从不和旁人打闹,少有冲动的时候,怎么这次竟会闹出这样的事情来?”
花妩面上做出忧愁之色,心中却百无聊赖地想着,那一日正好是花想容的生辰,说不定周璟是对心上人思之如狂,不得抒,只能纵马跑去上林苑,谁知半路坠马,最后跌坏了脑子,还把心上人给忘了个干净。
确实太惨了,简直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花妩在心里啧啧感慨,却听太后问道:“哀家听说,皇上坠马前,是去了碧梧宫,你们二人之间可是起过什么争执?”
花妩听着这话锋隐隐不对,她略一思索,神色转为懊恼,道:“都是臣妾的错。”
太后表情微肃,果然追问道:“怎么?”
花妩眉眼微垂,面上浮现几分失落,像是有些难以启齿,轻声道:“臣妾愚笨,那日皇上提起花六小姐,臣妾劝了几句,谁知惹了圣怒,都是臣妾不好,说错了话。”
闻言,太后沉默片刻,轻叹一口气,道:“这倒也不能全怪你,皇上那拗性子……罢了。”
说到这里,太后轻轻拍了一记大腿,道:“哀家就知道,那天是容容的生辰,皇上偏巧去上林苑跑马了,果不其然……”
花妩作势拭泪,弱弱道:“臣妾万不该惹皇上不痛快,招来了祸事。”
太后听了,只好安慰她道:“倒也不必这样说,此事跟你没什么干系。”
她顿了顿,又道:“事已至此,如今皇上失了记忆,你从前做的那些事,哀家都可以既往不咎,但是从此往后,你在宫里要老实本分,不要再多生事端了,明白吗?”
花妩默默颔,太后见她听进去了,这才满意,态度也变得和煦起来,忽而想起了什么,吩咐宫人道:“去把那碟玫瑰松子糖拿来。”
她又对花妩道:“你自入了宫,就没什么机会回家了,这玫瑰松子糖是花府里的那位老厨娘做的,哀家听闻你幼时极喜欢吃,就都带回去吧。”
花妩幼时确实喜欢玫瑰松子糖,只是后来她不喜欢吃了,然而太后并不知道,花妩没拂她的情意,带着恰到好处的感激神色,谢了恩告辞。
离了慈宁宫,见着一行人朝这边而来,打头那个身着深色常服,上以金线绣了蟠纹,头戴玉冠,正是当今天子周璟。
“臣妾见过皇上。”
花妩行了礼,周璟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顿了一会儿,才道:“病了?”
花妩抬手掩口,轻轻咳了一声,道:“没什么,只是因为忧心皇上罢了。”
“忧心朕?”周璟想了想,道:“是忧心朕忘记了你的事情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