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坐的位置所放棋子是黑子,无尘伸手将自己这边的白子跟他做了对换。
楚莫池没什么太大情绪,白子黑子,对他来说没什么差距。
念着赶紧见到顾寂桓,棋子递过来后,他第一时间在棋盘落下一子。
“年轻人,做事要专心,心浮气躁可不行。”
无尘悠悠说道,不疾不徐捏起一颗黑子,挨着那颗白子落棋。
楚莫池抿着嘴,无言。
棋下了一半,局势对白子不利,但少年棋走偏锋,绝处逢生。
无尘脸上满是兴致,捏着黑子下得入迷。这个年轻人,他觉得很有意思。
又是一盏茶过去,早该定输赢的棋局却依旧在继续。
楚莫池默了又默,出声说道,“前辈不必如此,早该定下的局势,不该一时心软就让它改变。”
“是吗?”
“若是有人想要改变呢?”
少年闭嘴沉默了。
老头呵呵一笑,“这么多年没人陪我解闷了,这局下完,你若赢了老头,我额外给你一个奖励。”
楚莫池向他一拜,“还请前辈保我师父平安无事醒来。”
“唉,别拒绝这么快。你师父我会让他醒,说了给你的奖励就不会少。”
无尘捏起杯子抿了口茶,“但前提是你要赢我。”
说着,老头又补了一句,“输了,你师父我也不救。”
楚莫池忍了又忍,安定自己的情绪,继续捏着棋子下棋。
师父还在老头这里,不哄着老头,也不知何时才能见到师父。
挂念着顾寂桓,少年强迫自己专注棋局,不知不觉间时间悄然推后。
——
“真是个贱种!跟他那骚·贱的妈一个样!”
女人尖利的嗓音很是刺耳,高挑削瘦的少年浑身湿透,黄透薄的白短袖全部黏在身上,褪色的牛仔裤裤腿沾满污渍。
头顶还在下着大雨,他就站在一步之遥的门外,苍白的手指紧紧抠在不知哪捡来的破旧斜挎包上。
门口站在一个油头肥脸的男人,穿着胸前布满油污的白背心,亚麻布的黑色大裤衩,脚上一双穿半截留半截的深蓝色拖鞋。
他身后的女人浓妆艳抹,一身油气,隔着男人对少年骂骂咧咧,“有妈生没娘养,凭什么赖到我头上!我还活不活了我?”
“我自己俩娃天天这也没吃过那也没吃过,还要帮着多养一个野种,我是菩萨吗我!”
“天天给那一点生活费,还没你自己吃得多!有手有脚的,自己不会要饭啊?!”
女人还在继续骂,各种侮辱贬低词汇全部脱口而出。
男人似乎习以为常,又往外走了走,虚虚将门掩上,女人的嗓门才小了些。
“你也知道,你舅舅我家里俩娃要养,你现在又正在长个子,每顿吃得比猪都多,还要上什么重点高中,这下来钱都要花一大笔!”
“你每天给的那点生活费,连给舅舅买包烟的钱都不够,我跟你舅妈也是无奈才这样做。再说你也不小了,该自己谋生了,你舅舅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满中国跑了!”
男人呲着黄牙,早就到底的烟头还咬在嘴里不舍得吐。
少年知道,那是一包五十的硬盒xx烟。
是前两天男人拐弯抹角要他买来孝敬他的。
雨无情,人心更无情。
少年在男人闭嘴后,抬起头,俊美的脸很是苍白,泛白的嘴唇动了动,“我知道了。谢谢舅舅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纪欢以后不会再来打扰舅舅舅妈了。”
说完,少年准备转身离开,男人又一声将他叫住。
“知道舅舅对你有养育之恩,就该把今天的生活费交上!”
少年僵住,暗暗咬住下唇,心里怪着自己多嘴,顿了一下还是从书包里翻出一个破烂的女士钱包,将里边的一厚匝零钱递给男人。
男人一把抢过,拿在手里数了数,抽了几张二十的塞到自己大裤衩里边,然后将钱整好转身进屋,一句话未说。
小铁门嘭的一声关上,同时天空响起一声炸雷。
少年仰头看着灰暗的天,闭上眼睛任由液体划过脸颊,许久都没有动静。
现在,他还能去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