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大李氏回了娘家足足住了一周还没有回来,以前可是没有的事。就连赵氏都快坐不住了,大李氏走的时候给赵氏准备了五天的粮食肉蛋,现在都一周了还不回来,粮食倒是可以找孙长要装粮那间房的钥匙,自己去取,鸡蛋每日也能从鸡圈里捡几个,就这肉一定是要拿铜板出去买的。
孙家的男人小孩都是习惯了每日都要吃肉的,赵氏糊弄了两天实在是糊弄不过去了,就连孙昌河都跟她说:“明书马上就要童生试了,你不给娃弄点好吃的,每日就是青菜炒来炒去的,脸都要吃绿了。”
赵氏最心疼的就是这个儿子,怎么可能故意给吃素菜,但是她一向不会觉得自己有错,只觉得是男人没本事,抱怨道:“还不是你没本事,家里多一分钱都没有,你要像你哥哥弟弟一样,能自己在外面挣些钱,我们平时手上也能松散点,存点体己银子。哪至于孩子都要科举了,连顿肉都给孩子吃不上。”
孙昌河也不让她:“每房娘都给了零用的,我们一家子吃住用都是家里的,每年的一两银子你都用到哪里去了?”
“好你个孙昌河,当日娶我的时候你说过什么了?这些年你又做了多少?你一个男人不说想着法子挣钱,就指着两个零花抠,有什么出息?”
两个人争吵惯了,孙昌河都是争两句就自顾睡了,搞得赵氏每次都一股气堵在胸口无处泄。
第二日还是陈氏拿了些铜板让赵氏去买些鱼、肉回来,赵氏人穷嘴不穷,收了钱还要骂骂咧咧说几个破钱,做出一副样子来。
自从知道了孙昌河和李采荷的事,孙明琴现在看着赵氏或者二房的时候,都会忍不住散思维,若是当初孙昌河娶的是李采荷会怎样。光是从李家人的叙述中就能大概知道李采荷有多厉害,若是让她来操持,二房定是另外一番光景。
可惜没有如果,一个人一旦选择安逸,选择向下兼容,只会在现实的泥沼中越陷越深。
大李氏到底还是记着自己孙子的童生试,紧赶慢赶在前一天晚上回来了。不过也只有大李氏一个人回来,小李氏还在李家村。孙明琴一看就知道李采荷的事应该是有些棘手,不然以小李氏的为人处世不可能不回来。
大家都大概觉得不太对,只是都不敢问,不管什么事,也只有等明日一早孙明诗孙明书走了再说,不然让读书人考试分了心就不大好了。
“我们家一向科举应试是走公中的账,这次县试由老大带着明诗明书去。县里离家里不远,这里是二十两银子,老大拿着,回来了多退少补。”大李氏紧赶慢赶回来也是为了这个事,家里放钱的抽屉钥匙一向是大李氏掌管的,每次要用钱都是由大李氏来分派。
旁边的赵氏看的眼热,孙家是真有钱啊,随手一拿就是二十两银子。可惜越有钱的人越抠门,这么多钱从手指缝里漏一点给自己家,自己父母兄弟怎么可能每日都吃不饱饭。
“原也用不了这么多,只会在县城客栈里住一晚。等明诗明书进考场了,我便去岳父家拜见。岳父已致意让我去了多次,这次本也让直接去陈府住下,只是还带着几个学生不好去叨扰,才让第一晚在客栈住着。”孙昌家只拿了桌子上一块大点的银块,其他几块散碎让大李氏收起来,“等他们出了考场我就租了马车直接带他们回来,在家里修整倒比客栈还强些。这些银子就尽够了。”
孙昌家在家里的形象一直都是踏实可靠的,两老对于他的话也是很信服,见他这样说,大李氏也就将剩下的几块银子收了起来,道“我们这些年倒是麻烦亲家许多,别的东西咱家也没啥好的。明日你出门时多带些家里的瓜果蔬菜,还有新晒的笋干。”
孙昌家自然是答应的,陈家用的东西比自家强得多,自家也没什么好的可送,只有这应季水灵的瓜果蔬菜送去陈家还受用些。
家里其他人也没什么意见,这蔬菜就长在地里,对乡下人家来说并不值钱。但陈家每次都要回礼不少好东西,自己也能多少受点惠,何乐而不为呢。
只有赵氏在那里嘀嘀咕咕:“没见过这么偏心的。”
不知道其他人是没听到还是装没听到,反正孙明琴是听到了,大李氏估计也听到了。孙明琴看大李氏瞪着眼恨赵氏的样子,已经是很不耐烦了。
“今天大家都早点睡,明天都早起送送明诗明书,咱们家小辈的第一次下场,也不求你们一次就能中了,但是农家供一个读书人有多不容易,你们多看看周围的同学便知。希望你们都能珍惜每次应试,不要辜负家中长辈。”孙长对两个孙子抱有厚望,但也不敢说出来,给两人施加压力。
孙明琴早听的不耐烦了,一说可以回去睡了,就顺着门缝溜了出去。
作为现代人完全没有对读书人的那种仰望的感觉,对于童子试,孙明琴也就感觉最多和现代高考差不多,实在是紧张不起来。
本朝的童生试包括县试、府试两个阶段。县试在各县进行,由知县主持,每年三月举行,连考五场。通过后进行由知府或直隶州知州、直隶厅同知主持的府试,每年四月举行,连考三场。通过县、府试的便可以称为童生。获得童生功名后才算正式走上了科举这条道路,才能参加由各省学政或学道主持的院试。
童生试考察的是基本的文化知识和写作能力,听起来是挺简单的,其实考得非常繁杂,至少要熟读四书五经,诗词歌赋骈文都要有一定的功底才行。
原本孙明诗还没到下场的水平,孙昌家说让他去见识见识,就算没中也能看清自己的差距,平日里多用些功在学业上。
于是孙昌家的学堂刚巧凑够了五个结对的学生,分别是何霄、孙明书、孙明诗、孟柏,还有隔壁村一位名唤徐实的学生。
这五名学生都按孙昌家的要求按时来了学堂集合,何霄带着一名小厮,徐实带着的是一位族兄,只有孟柏是孤身一人上路。
孙昌家勉励了几人几句,就准备出了。孟家来送行的人不少,孟老太更是对孙昌家千叮咛万嘱咐,要照顾好他家孟柏,孙昌家也一一应了。孙家在家里已经送过一次了,到学堂也跟来了几个人,孙明琴原本是不想来的,起太早了,吃完朝食想回屋补个觉。
偏偏孙明诗要拉着她一起去,非要孙明琴送他。陈氏这时候也是顺着孙明诗的,只让孙明琴带好帷帽就行。在陈氏面前自然是好好戴着的,出了门确认陈氏看不到了,孙明琴就伸手将帷帽一摘,拿在手上转圈圈。
春日的天气还好,微风徐徐,又没有太阳,不用带着防晒。
是的,对于孙明琴来说帷帽的最主要功效就是防晒。
等到了学堂孙明琴才知道孙明诗非要自己来送他的原因,也怪自己压根不在意孙明诗赶考的细节,只每日家里其他人谈论的时候听一耳朵就跑。
完全没想到能在学堂碰见何霄,孙明琴拿在手上的帷帽一时往头上带也不是,继续拿在手上也不是。只能对一旁的孙明诗使气,特别是看到何霄笑眯眯地冲她招手,孙明琴更是翻了个白眼就转身要走。
这孙明诗真该好好治治了,最近越来越过分了。
见着孙明琴真准备走了,孙明诗忙上前赔罪:“姐,别生气呀。”
“你一天非要将我跟那人凑在一堆干嘛?”
“你们是未婚夫妻,不把你俩凑一堆,把谁凑一堆啊。”孙明诗真的不太明白孙明琴是怎么想的,他看得出来何霄是很喜欢自己姐姐的,但是自己姐姐对何霄的态度就差很多,甚至有点讨厌的意思。
在孙明诗的想法里,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既定事实,感情都是相处出来的,若是两人在婚前就培养出感情来,婚后相处也能自在些。尤其是女子嫁入男方家,能得到夫君的回护,日子会好过很多。
孙明琴懒得跟他争执:“行了,你快走吧,劳烦我过来送你。”
这边孙明诗看不透孙明琴的想法,那边孙明书倒是把赵氏的想法看得很透。赵氏虽然一直觉得这个儿子跟她离心,但也不妨碍她一直以这个儿子为傲。
赵氏一边确认着考篮里的东西,一边絮叨:“你一向读书都比孙明诗强,连你大伯都说你这次中的几率很大。你可一定要考中,给你爹娘争口气,看看平时他们一家人都把我们二房踏成什么样了?”
赵氏每次就爱说这些,孙明书早听得不耐烦了,但也不想这种日子跟赵氏争执起来,只当没听到了,自顾地给孙明棋布置了几日的功课。
孙明棋这几日学习的劲头正大呢,忙点头答应:“等哥哥回来,我一定将《训蒙文》都背下来。”
提到《训蒙文》孙明画也凑热闹:“我也会背,我也背给哥哥听。”
看着两个妹妹看着自己,眼里闪着真挚的光,孙明书没忍住揉了揉孙明画的头,道:“好,等哥哥回来,你们俩都背给哥哥听。”
说起来也不是出什么远门,县城离塔山村不算远,大家或多或少都进城见识过。孙昌家也就不给大家太多叙话的时间了,道:“趁着现在天气还算凉爽我们就先出了,等太阳出来总归没现在赶路舒爽。大家都别送了,等他们一出考场我就将他们带回来,左右也不过几日的时间。”
这种时候也没人故意唱反调,再依依不舍也挥手说了再见。
几位学子也是都坐上了马车,何霄自己有一辆,孙昌家只雇了一辆,上面得坐孙家三个,再加孟柏和徐实两个人。何霄怕孙昌家坐着拥挤,便请孙昌家到自己车上坐,孙昌家不肯,倒让孙明诗去坐了。
孙明诗本来就与何霄交好,自然是肯的,上去了还专门撩起帷裳,跟孙明琴打招呼。孙明诗的声音不小,引得大家都往他那儿看,孙明琴又不好当着人的面给他没脸,只好看过去,对他点头致意。
这一看,又正巧看到车上的另一个人也看着自己,倒没有像孙明诗一样笑得那么灿烂。只是一双笑眼弯弯,孙明琴只觉得这人看起来就不怀好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