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孙家院门的孙明棋在心里大宏愿,以后一定要如何怎样,让孙家人刮目相看。可惜她一心以为的同盟军赵氏却是完全相反的意见:“等到你外祖家呆个十天半月,你就回去认个错,或者寻个机会找你爹你哥将我们接回去。”
可孙明棋和赵氏的想法完全不同,她想的是要证明自己对孙家多么重要,怎么肯轻易认输自己灰溜溜地回去,只将自己的想法灌输给赵氏:“娘,你到底在怕什么?家里的事都是我们两个做的,我们走了他们是能打扫猪圈还是能烧火做饭?最后弄得一团糟还不是只有来求着我们回去的。”
赵氏心中虽还有些不安,但听着孙明棋的话也觉得有些道理,便也开开心心地提着东西往赵家走了。只是这些东西比平时回娘家带的东西还不如,难免抱怨道:“大嫂每次回娘家都大包小包装一车东西,深怕拿少了。到了我回娘家,就随便几斤肉几个蛋打了。所以你们兄妹一定要争气,不能让你爷你奶一直这样看不起我。”
二房的兄妹几个从小是听着赵氏的争气论长大的,早就习惯了。几个孩子确实都被赵氏教育得很早熟,比起只知道憨玩的其他两房孩子,二房的孩子在这个年龄段显得特别地懂事上进。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其实孙明棋坚信孙家没有她和赵氏不行是存在一定依据的,这会儿孙家的男丁又都下地去了。家里只剩下大李氏、小李氏、陈氏和孙明琴四个。陈氏和孙明琴是一点农活都不会做的,完全指望不上。大李氏只有打小李氏先去伺候菜园子,再去李家村买几尾鲤鱼回来杀了炖。
可这一大早猪圈鸡圈都还没清理,清理了之后还要喂这些牲口禽兽的。大李氏前些年做惯的时候还不觉得怎么样,这十来年过去了,一是好久没做手生了,二是上了年纪身体也不如以前了。
突然接手这些事,大李氏明显感觉到吃不消,可这事情摆在面前了也没有法子,只能捏着鼻子先做了再说。
孙明琴一向比较有眼力见儿,可对她来说,打扫猪圈这种工作实在是很难完成,就自己主动拿了扫帚开始打扫院子。
大家各司其职,主要是大李氏将最苦的活给揽了,其他人也都只比平时多干了一点,并不觉得太劳累。午食是孙明画烧火,小李氏主厨。
李家村有很大一片荷塘,又挨着清水河,所以李家村的人都是从小吃鱼长大的,李家村每家都有一手烧鱼的秘方。小李氏对于煮鱼也是颇有心得,不仅红烧了两条大鲤鱼,还用送的几尾小鲫鱼煮了一大盆鲫鱼萝卜丝汤。再加上孙明礼几个挖回来的马齿笕凉拌了,炒了个杂菜也就够吃了。
虽然开饭的时间比平时晚了些,但好歹菜色差别不大,味道也还不错。大家都没有觉察出什么不同来,毕竟平时赵氏也有偶尔回娘家的时候,也不至于马上就整个停摆了。
饭后大家各自回屋歇晌,陈氏一直欲言又止。孙昌家自然看在眼里,询问道:“楚楚有何事挂心?”
陈氏知道这话说了很多事情就无法回头了,但还是提议道:“娘年纪也大了,哪里还能干重活?一应事情我和明琴都帮不上忙,我内心实在是不安。要不我们还是买个人回来吧?现在买个人又花不了多少钱,家里又不是养不起,何必让两老这么累?”
“这事我也与父亲说过,可现在家里本就不太够住,买个人总不好让人住柴房。再加上都是普通农家,买个人来做活还不如将地佃出去松快。”孙昌家搂着陈氏轻轻拍着她的背,“我知嫁与我让你受苦了,你自小在城里长大,在乡间住着多有不便。楚楚再等两年,孩子们都大了,我们一家就搬到县里住去。”
两年不长,可这个“两”在孙昌家这里一直是一个虚数,等几年,一年又一年,两年又两年。家里的孩子都大了,怎么能一直偏安于此。
“相公……”陈氏读书识字,是有自己想法的一个人。但又一直接受三从四德,出嫁了就以夫为天,孙昌家做的决定她自然不会反对,只是心里总归有一丝不甘。又不免还为孙昌家开脱几句,从前父亲就说他极有担当,这一家老小总归要拉拔一下的。若真是只为了自己不管家中其他人,也就不是当初父亲看重的孙昌家了。
陈氏心中的柔肠百结还未抒干净,孙昌山在门外敲了敲门,说孙长让孙昌家去正房,有事商议。
午时的阳光最盛,透过窗户丝丝缕缕地洒在正房的每个角落。孙长坐在上,抽着烟叶,还伴随着间或的几声咳嗽。孙家三兄弟进门后都垂手站在一边,孙长让坐,三人才按顺序坐了。
“这次让赵氏和明棋去赵家呆几天是我的意思,我虽然平时不说,但希望你们兄弟几个,特别是老二老三能够明白,这些年不分家主要还是为的你们两家。老大家的在城里有陪嫁的宅子,一家子搬过去住现成的,每年光是收的各处租子都足够吃用了。你俩分了家可就没这么好的日子过了,老二啊,你家那位当时家里不同意,你非要娶,现在如何了?你这么大的人了我也不愿意多说,只是明棋这个丫头确实没教好。她做的事情跟其他家的娃儿比多在哪里了?只不过是对比错了人,生了错心。”孙长敲了敲烟杆,将里面的烟灰磕出来。孙长抽叶子烟其实不算有瘾的,但有时候心里烦了也会抽点。
现在孙家的日子在村里是顶好的了,家里的孩子又争气。村里人都羡慕孙村长家,老伙计们见面也都夸孙长会教育孩子。可只有孙长心里清楚,要将一个家里十几二十号人都团结到一起,大家拧成一股绳有多难。
“我和你们娘总想着一碗水要端平,老大一家人对家里经济上的贡献大些,老大家的又是没做过家事的,就少做些家里的活。老二家的从小做这些做到大的,来孙家也没有让她比做姑娘时多做多少。没成想到在别人眼里倒成了我们偏心眼了。可见人心最是捉摸不透,这水呀只要端在手里,靠手来端平也确实没人能做到。”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孙长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可自己养大的孩子哪里真能狠心看他过苦日子,能帮一把就帮一把,可自己要是立不起来,靠谁帮也不行。
“现在孙子孙女也大了,你们也都是当爹的人了。本来按规矩,你们妹妹出嫁时,就应该分家的。可我跟你们娘都爱热闹,又舍不得你们任何一个,这件事就拖啊拖,一直没提起这个话头来。可是家里的人是越来越多了,人多分家,树大分叉,等你们孩子长大了又成家,再有了孩子。这一大家子还在一起,也不像个话。我的意思是,等过两年明琴出门子了,明书和明诗也都下过场了,我和你们娘也就躲个清闲,将这家分了,你们自己当家作主,我和你们娘就等着你们来孝敬就行了。”
这是孙长第一次提分家的事情,孙昌家三兄弟自然是赶紧跪下,对着孙长说不愿分家之语。可大家心里也明白,分家只是早晚的问题。
“你们仨都起来罢,分家了你们难道就不是兄弟了?就算分了家,以后还是要互相扶持的。老二,老三,你们现下就该想着,没分家时外人还看着的我面子,看着老大的面子,你们在十里八村还有些脸面。若是以后分家了,你们又靠什么养活自己一家子人,要做什么营生的,这几年也算是个过渡,有家里撑着,先干起来,总比以后自己容易些。”
要找营生的事自然说的是老二一家,孙长也是看着孙昌河一声长叹,孙昌河心里也清楚自家的一摊子事,此时眼眶也有些红:“儿子知道这些年让爹娘操心了,当初不听爹娘的话,只想着情情爱爱,自己又没本事,这辈子也只有靠天吃饭了,只求爹娘多看看明书。”
“明书读书很有天分,二弟莫要过于忧心。此次童生试明书有很大机会能过,过了童生试也算有功名在身了。他年纪还小,只要一直苦读不松懈,定能有所斩获。”孙明书的功课孙昌家一直看着的,对孙明书很是看好。
“我以前读书时没什么天赋,没想到明书这小子倒不像我,以后明书科举进学这些我都不懂,还得靠着大哥。他自小也听大哥的话,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大哥只管教训他,就当他和明诗一样的。”
“我们一家子兄弟哪里用说这些。”孙昌家是真心看好孙明书,也是真心疼爱这些弟弟妹妹,只要有能帮的地方自然是义不容辞的。
比起孙昌河多考虑以后的事情,孙昌山却是弓手给孙长和孙昌家各作了一个揖:“这些年来多谢爹娘和大哥对我的关照,我从小文不成武不就,费了多少事学了门手艺,也只是马马虎虎。这些年要不是靠爹娘的操持,还有大哥的帮补,我自问无法为清荷他们娘仨挣得这样的生活。”
听着这话孙昌家自是摆手否认:“三弟也为家里付出甚多,莫要再说这些话了。咱们一家子兄弟本来就该相互扶持,我比你们年长些,且之前读书花费不少。二弟三弟不仅没说半个不字,还为家里多做了不少事情。现在我不过有所小成,要是就忘记二弟三弟的付出,那我成什么人了!”
孙家这兄弟三人从小就好,此时更不愿说对方的不是,都挑着对方的付出来说。孙长看着他们三人也是老怀安慰,只期望他们兄弟齐心,以后才能风雨同舟,将日子过得越来越好。
说完了孙长就让他们各自回屋了,他们三人回屋后,又各自跟亲近的人说了此事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