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说一切冥冥之中是有定数。
放下了手中的奏折,他抬眼看向了面前向稼:“牵扯到的那些人,都交代了吗?”
向稼道:“还在审讯当中,不过大多数都是因为从前便是谢家的门生故旧,故而才会听命于他们。”顿了顿,他又道,“鹤城便是因为县丞正好就是谢家的门生,与谢瓯有师徒之谊。”
裴彦重又看了一眼手中的奏折,里面没有看到其他人的口供,眉头微微皱了皱:“所以那些人的口供如今还没整理出来?”
“回陛下,因为牵扯太多,为了避免有冤案,所以还在整理当中。”向稼说道。
“也罢,这些事情是得要慢慢审讯,不能有错漏。”裴彦轻笑了一声,把奏折合上了,然后看向了一旁的卫融,“崔素可审出来什么?”
“回陛下,他一直闭口不言。”卫融脸上浮现了难色,“哪怕用刑,也是一言不,后来请了季鹰过去,他还是什么都不说。”
裴彦沉默了一会儿,道:“那便再等等,耐心些。”
卫融松了口气,忙道:“臣明白了。”
“之前季鹰说李棠想要交降表的事情,可有后文了?”裴彦又问道。
卫融摇了摇头:“据季鹰说,上次的信送去燕云,到现在还没有回复,也不知现在燕云是什么情形了。”
“罢了,就按照之前定下的,准备着明年还是要对燕云用兵。”裴彦倒是很快就把心思转了过来,“虽然是想着若能兵不血刃更好,但还是得要想着打一场硬仗。”
殿中诸臣听着这话,便齐齐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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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廷议结束,裴彦去换了衣服喝了口水,便见宝言从外面进来了。
“有事?”扫了一眼宝言神色,裴彦随口问道。
“娘子去见崔素了。”宝言悄悄看了裴彦一眼,飞快把话一口气就说完。
喝茶的动作顿了顿,裴彦把杯子放了下来:“什么时候的事情?”
“早上的时候,娘子送崔娘子下葬,回宫路上想起来了崔素,便没回来直接让人带着去见他了。”宝言小心地说道。
裴彦眉头皱了起来,没好气地看了宝言一眼:“怎么不早点告诉朕?”
宝言低了头,道:“娘子说,陛下说了她是可以自己去的……”
这话让裴彦噎了一下,一时间倒是也不好再骂宝言,便只道:“那就准备准备,朕要出宫去接娘子回来。”
宝言忙应了下来,不敢有任何反驳,便叫人出去准备车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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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的阳光暖意十足。
云岚从马车上下来,眯着眼睛看了看天,然后进到了天牢之中。
踏入牢门,便仿佛是两重天,眼前一下子就阴暗了下来。
她忍不住回头看了看牢房之外,分明还是阳光灿烂的样子。
引路的是戴南,如今他是与卫融一起在审理崔家的事情,卫融去了廷议上,他今日是留在了这边还想着能不能把崔素的嘴给撬开。
见到来的是云岚,戴南不敢怠慢,是亲自过来迎接。
“我就见见他,说几句话,倒不用这么兴师动众。”云岚看着戴南这么小心的样子,便笑了笑,“只是麻烦了你们。”
“娘娘,里面味道可能不太好闻,等会您若是有什么事情只喊一声,臣便就在外面。”戴南说着也笑了笑,“娘娘来这一趟,是臣等的幸事,都不算麻烦了。”顿了顿,他见云岚面上显而易见露出一个迷惑神色,便又解释了起来,“崔素从被俘开始,无论怎么拷问都是不一言,之前臣等还想着是不是请娘娘过来……想着能不能让他开个口。”
听着这话,云岚失笑,她道:“那说明我来得倒是也对了。”
两人说着话便已经走到了天牢最深处,里面暗无天日,火把也不算明亮,放眼看去都是让人感觉胆寒的黑暗,每一次呼吸都能闻到让人作呕的血腥恶臭味道。
云岚站在门前等着人把沉重的牢门给打开,却然后亲自从戴南手里接了火把,往里面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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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深处通常关押的都是关系重大的人,如今里面便只有崔素一个。
云岚看着那沉重的牢门掩上之后,才慢慢地朝着里面走去。
行到了关押崔素的牢房外面,她抬手把火把插在了门上,然后轻轻地开了口:“舅舅。”
原本躺在稻草里面闭眼睡觉的崔素猛然睁开了眼睛,见是云岚,他面上露出了一个嘲讽的神色:“你来替裴彦审讯我?”
“自然不是。”云岚轻笑了一声,她打量着崔素,关押了这么久,他已经不似之前那样整齐儒雅的样子了,她想起来那天晚上撞见了崔素和谢瓯的情形——那时候的崔素大约可以称得上是意气风成竹在胸吧?想到这里,她摇了摇头,又看了崔素一眼:“今天我去给姨妈送葬,回来的路上想起了舅舅,所以就来看看舅舅。”
崔素听着这话却愣了愣——他是不知道崔妧娘身死之事的,此时此刻听着云岚说了这么一句话,脸上露出了一个茫然神色。
“我把姨妈和我娘埋在了一起。”云岚慢慢说着,“原本是想着,若是能找到姨妈的丈夫子女之类,能让她与亲人葬到一起,谁知道她却是孤身一人……丈夫子女都不在也不知葬在何处,便只好让她与我娘一起。不过……这也算是成全了她们这段双生姐妹的情谊,生前没有见面,死后可以相伴。”说着她自嘲地笑了一笑,目光落在了崔素身上,“我想……还是应当与舅舅说一声,毕竟你们是亲兄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