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王每想出一个暴露的可能,就马上又自己给反驳了,他在椅子上坐下,总觉得陛下不会怀疑他的,他又问:“可是他为什么会对你笑呢?”
属下想了想,对宣王道:“殿下,会不会是刘嬷嬷供出了我们?”
“不可能,刘嬷嬷根本不知道是本王在插手,而且每次本王都会派人瞅着刘嬷嬷把来往信件全都销毁。”宣王托着下巴,难道是刘嬷嬷胡乱攀咬,瞎猫撞上死耗子跟陛下提起自己?
自己这么爱笑,运气不至于这么差,宣王在心里自我安慰了半天,忍不住又问了一遍:“皇上真是那么笑的?”
“回殿下,千真万确。”属下犹豫一下,又道,“其实那日属下上朝觐见的时候,皇帝好像也笑了。”
宣王的眉头皱得越紧了,李钺这个人吧倒也不是不会笑,只是笑的次数不多,尤其是当了皇帝以后,那就跟个爆仗似的,一戳就爆,还能给个笑脸?这开的什么玩笑,而且他这个皇帝侄子不大喜欢自己,几乎也从来不在人前掩饰自己的喜好,这次到底是抽了什么风。
属下提议道:“殿下,要不我们赶紧回邺城吧。”
宣王沉思片刻,道:“本王在帝都还有事要办,你先退下吧,这事让本王再想想。”
对宣王来说,这注定会是一个不眠之夜。
不过如果让宣王殿下知道,今天晚上同样无法入睡还有宣平侯府里的真正的陛下,不知道心里会不会好受一点。
李钺回到侯府,刚一下马车就看到在门口等人的谢文钊和他的三个姨娘。
这还是谢文钊第一次大半夜的不睡觉站在门口等孟弗回家,倒也不是因为他突然良心现知道关心妻子的安危,而是一想到他上次带孟弗进宫后孟弗那副胆大妄为的样子,他的心就静不下来,书也看不进去,生怕这次孟弗在宴上又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连累他们侯府,现在看到孟弗完好无损的回来,谢文钊总算松了一口气。
当年老侯爷老夫人劝他娶孟弗的时候,夸孟弗是大家闺秀,贤良淑德,她从前确实是这个样子的,但如今她身上可看不到半分过去的影子,听说他娘在孟弗眼前也受了气,不知道现在是不是有一丝后悔。
见孟弗似乎并没有惹事,谢文钊一句话也没说,转身就往回走。
孙玉怜有点傻眼,侯爷这是什么意思?巴巴地在侯府门口等了好几个时辰,结果夫人一回来却连句话都不说就走了,干嘛呢这是?
男人的心思怎么这么难猜,孙玉怜向李钺问了好,赶紧去追谢文钊。
花小菱和曲寒烟倒是还想在李钺身边表现一下,然李钺嫌她们两个烦,把她们两个都给打回去了。
他回到霁雪院,脑子里想的还是在御花园里孟弗后来对自己笑的那一下。
那时月光如水,花香馥郁,婆娑树影随着晚风轻轻摇动。
明明是李钺自己的脸,但是笑起来的时候,李钺突然觉得她整个人与自己一点都不一样了。
她为什么要对自己笑呢?
李钺坐在镜子前,模仿孟弗后来的那个笑容,但不管他怎么笑,都不像她。
李钺揉了揉脸,等日后让她再笑笑吧。
青萍铺好床,过来问他:“夫人,您进宫遇见什么好事了,回来就一直笑?”
李钺道:“没事,就是看到个人,笑起来挺好看的。”
“男的还是女的?”青萍追问。
李钺沉默了一会儿,对青萍道:“你哪来那么多问题?赶紧回去睡觉去。”
青萍原本就是随口问问,现在看李钺这个态度,不会是个男的吧?
夫人觉得一个男人笑起来挺好看的,这事是不是有点问题。
她还想再问两句,但是被李钺瞪了一眼,马上乖乖退下。
青萍离开后,李钺在床上躺好,提起枕头旁边的兔子布偶的长耳朵,又想起御花园里醉酒的孟弗。
还嘴硬说自己没醉。
下回一杯也不让她喝了。
高公公扶着孟弗往紫宸殿走去,不知是酒的后劲儿太大,还是她的灵魂与李钺的身体不够适配,孟弗这一路不仅走得摇摇晃晃,还总看到很多个自己或远或近地站在她的周围,她们或说或笑。
孟弗张了张唇,想要叫她们,却又不知道要怎么称呼。
她要怎么称呼自己呢?
那些自己转眼间又变成了陛下的模样,孟弗歪了歪头,叫了声陛下。
高公公将孟弗扶到榻上,听她嘴里小声嗫嚅,高公公竖起耳朵听了半天才听清个阿弗和陛下。
高公公虽然没有那个东西了,但是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对男女之情也是有些了解的,陛下这回是真的喜欢上那位宣平侯夫人了,这喝醉了还叫人家名呢。
孟弗很快睡去,她做梦了,梦里回到文康十一年的上元节,那天晚上她的父亲孟雁行本不想出门,但是架不住小女儿撒娇,带着她们一家四口一起出门逛灯会。
小时候孟弗被送到外地与祖母一起生活,直到八岁才被接回孟家,她回来时孟瑜也有六岁了,孟瑜是在父母膝下长大的,性格比起孟弗更为活泼,更为率性,所以也更受父母宠爱。
那天晚上走在街上,孟瑜左手抱着孟雁行的胳膊,右手牵着母亲的手,孟弗跟在他们后面,四周灯火葳蕤,将街市照得亮如白昼,她感觉自己像是一个与他们没有任何关系的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