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右手不自觉地紧握成拳,凸起的青筋如一条细蛇缠绕在腕骨上,吃他的肉,喝他的血,让他饱受折磨,万劫不复。
“你问我为什么,是吗?”
黑色皮鞋映入眼帘,他低哑的声音自上而下传进她的耳朵。
忽然,他笑了。
“好啊,那我告诉你。”
轰隆隆数声闷雷,博物馆外暴雨如注,午后天空比深夜还阴沉浓稠。
而他的声音,比溺死在这雨天的求救声还要绝望。
“因为你从来就没和我说过一句实话,你从接近我就在骗我。”他把自己撕碎了,把从不曾对外人说过的话,逐字逐句地拆开,丢在他们面前,咬牙切齿地,“而我呢?我千不该,万不该,真的信了。”
他的语气是隋知从没听过的冰冷,像是淬了霜,听得她遍体生寒。
她伶牙俐齿,最会心口不一那套,漂亮话无师自通,信口拈来,可现在呢?怎么不说话了?
连骗他都不肯了?
还是说,这次,她做的太彻底,所以不知道该怎么骗他。
“我信了,所以我高估了你的喜欢。”谢徊闭上眼睛,深吸几口气BBZL,再拿刀子剜心,也就没那么疼了。
他避而不谈的,他昔日不肯面对的,全都在她一句“为什么”里,暴露成碎片。
“我以为。”谢徊的语气很轻,“以你表现出来的喜欢,会拿着我给你的东西,仔细赏玩。”
他垂着眼,喉结轻滚,自虐般轻笑,她做的事如刀刃,划破他的皮下血脉:“可你没有。”
她没有。
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她那时候做了什么。
他给的东西,她甚至看都没仔细看过,转手交于他人,迫不及待地去找线索。
“为什么?”谢徊重复了一遍她的问题,看着她,不忍眨眼,“你说为什么啊?”
你这骗子。
我也想问你,为什么啊。
你为什么,到死都不染尘埃,凭什么干干净净一身白。
凭什么置身风波里,又长袖一拂,一把大火把自己烧到隔岸之外。
你独坐明月里,你永远都不会掉下来。
你这么美好的人啊,永远,永远都不会,像我这般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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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活到二十七岁,按照每年三百六十五天,再加六个闰年来算,一共是九千八百六十一天。
在这某一天中,如果生了风起云涌的大事,除以九千八百六十一天后,竟也觉得无足轻重。
隋知甚至不记得,那样重要的一天里,从午后到傍晚生了什么事。
她只记得在深夜里,曾经牵扯在他们之间,她永远找不到的那层隔阂,终于被撕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