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平绥村距离市区百八十公里,自从绥陵绘画被官媒报导后,来采访的大车小辆络绎不绝,许多没有得到授权的娱乐公司,以及短视频自媒体得到流量密码,就像狗仔一样蹲在路边,一通乱拍后添油加醋乱讲,轰都轰不走。
而这些彩绘的内容,不仅引社会大众的广泛讨论,同时也在学术界掀起了腥风血雨。
历史上记载的李太后是个不折不扣的淫后,先嫁给她的舅舅雍平帝,魅惑君王芙蓉帐暖不早朝,后来毒死亲舅舅,跟奸臣苟合,好在最后落了尸骨无存的下场,也算是报应。
只是,从一层棺的棺盖上来看,事实并非如此,至少在魅惑君主这件事,就和正史有了很大出入,反而更贴合野史上对她描述。
实验室里各方专家都有丰富的考古经历,其中八成以上是各版本历史书的编纂者,各执一词,谁也不肯让谁,三天一大吵,五天一小吵,十天掀一回桌子。
“成王败寇,哪个败者没有被被抨击过道德和品质?”
“无论胜者还是败者,都有既定的时间和空间范畴,就算是胜者不可能存世千年,无论是胜者死后的历史,亦或者是流传到今日的史书究竟是哪个朝代所记,都不是是胜者或者败者可以决定的!”
“即便是以实记载,但你们别忘了,只要是书,就是人写的,有个人倾向在所难免!”
食堂里,两派专家例行吵架,队员们一个个像鹌鹑似的窝在角落里低头吃饭,谁也不敢说话。
隋知偏着头,认真听他们吵架的内容。
“快别看啦。”坐在她对面的程以岁一手捂着唇边,凑近了提醒,“上回田原就是因为看他们吵架,被拎过去提问,结果两帮人最后一块给他讲历史,他到今天做噩梦还梦到唐僧念经呢。”
“还有这事?”隋知缓缓把头转过来,心不在焉地拿小勺舀了碗里最后一口紫菜蛋花汤,勉强笑了笑,“我吃完了先走啦,你们慢慢吃。”
她把不锈钢小碗放到架子上,独自离开食堂。
成艳端着餐盘往程以岁这边挪了一个位置:“你跟隋知吵架了?”
程以岁摇头:“没有。”
“那怎么感觉她最近总是一个人哦。”成艳看BBZL着隋知单薄的背影喃喃道,又看到她今天只用了一个碗,不禁有些担心,“而且就只喝了一碗汤。”
……
城市里早秋和夏日的看不出分别,但乡下的季节分割很明显,清风吹起金黄麦浪,小溪潺潺,头顶雀鸟惊醒吱呀的那一声,难分古今。
午休时间,就算隋知的指纹能进得了大门,其他房间也都是锁着的进不去。不过她早就已经习惯,茶饭不思,搬了常做的椅子在门外,头枕椅背,对着一尘不染玻璃里的内棺呆。
彩绘是先用工艺刻出轮廓,后用特殊的颜料上了色,科学保存的缘故,出土后这些颜色也没有消失,一花一草,一鸟一木,深埋地下两千年三百年之久,依旧栩栩如生。
可既然是“栩栩如生”,就该说明他们本该是“死”的,但隋知常常在呆时,看到比肩接踵的皇宫朝臣散去,仰头望天,耳边响起他们在史书上说过的那些祈国盼家的话;看见东边满园梅花落地,听见沾在泥泞的雨地里溅起几不可闻的水滴声;又看见负手而立的奸臣,弯腰抱起尊贵的小皇后,和不知道哪来传来的淙淙流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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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与赵瑾一别,李绥之果真就没再出现在他面前过,太后不是不催,但李绥之正巧染了风寒,就算赵瑾是傀儡皇帝,那也是名正言顺的国本,总不能让他病了。
几个月来,除了在坤宁宫养病,去上斋读书学字,李绥之哪里都不曾去过。
没人知道,她在心里还另外谋划着一件事,只是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不想走这一步险棋。
直到那一日,她在奴婢们的陪同下,去到上斋,听到里面出了女人尖锐的叫骂声。
“你们这群阉人,知道本宫是谁吗?就敢让本宫下跪?”
上斋是供几位尚未受封的小亲王读书的地方,沉静雅意,从未出现过这样的声音,她一贯来得早,这时候更应该安静才对。
李绥之不禁加快脚步,视线越过竹林,只见一位身着烟粉烟笼梅花百水裙的女子,看衣着头饰,该是个嫔位。
嫔位……怎么会进上斋呢?
宫嫔仍在破口大骂:“本宫这双腿,跪天跪地跪父母跪吾皇,何时跪的着一个授课师傅了?”
授课师傅……谢卿?
李绥之心头一紧,快步走改为小跑。
谢卿被这尖锐的女声吵得不耐烦,弃了扔到砚台里,在白宣纸上溅出几滴浓黑的墨点,漫不经心地掀起眼皮:“微臣不过是问娘娘听到什么,娘娘怎么还骂没完了?”
宫嫔被他忽然刺过来的眼神吓得一愣,可她自诩身居高位,不肯低下高贵的头,梗着脖子虚张声势:“你管本宫听到什么了?本宫听到你要造反,出了这个门,本宫就要去禀告陛下!”
“娘娘,这话可不能乱说。”听到这,宫嫔还有些沾沾自喜,正想着等下他认错时该怎么刁难这些人,却见太傅转过BBZL身回到座上,重拿起竹管兰亭狼毫,淡声说,“拖出去打死吧。”
“我看谁敢!”宫嫔身子一震,“我、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