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绥之想要把孤苦无依小麦穗接到自己家,却被向来疼爱她的父母亲一口回绝,他们非同寻常的态度,令绥之察觉到,小麦穗不能来家里,是因为父母有非常重要的事在瞒着她。
而这件非常重要的,她原以为也许一生都不会知晓的秘密,却在这一年的年根儿,像一场弥天大祸一般,降临了。
那时,她家门前飘来的白花花纸钱还没扫净,家门口来了一顶暗红色流苏的轿子,从为BBZL人与父母亲的对话中,她得知了一件难以置信的事。
她不是平民,是宗室出女。
她的祖母,就是当今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太后。
门口那些跪在地上黑压压的人头,是来接他们回宫的。
宫中人有意将此事大事化小,备的轿子并不算华丽,避开拥挤的官道,匆匆把他们一家三口接回宫。
从摇摇晃晃的轿子里,小绥之大概是听懂父母的对话。
母亲忤逆了祖母的意思,被贬为庶民,所以他们才一直生活在民间,但至于祖母为什么在这时接他们回去,他们就无从得知了。
小绥之满心期待,去看看讳莫如深的皇宫,却不敢明着表现出来,因为她看得出来,父母焦虑而无措的面容,实在算不上开心。
轿子行到大杂院,小绥之忽然想到:“我们走了,小麦穗没爹没娘,一个人怎么办啊?”
“她会好好的。”南松说了谎,面露不忍,不忍心看见女儿清透的眼睛,便闭上了眼。
他知道女儿的想法,想把小麦穗带回宫里,但事实上,小麦穗昨夜就冻死了。
不是他不愿救,只是他们身份特殊而危险,送去些炭火已是极限。况且,乱世动荡,太多像小麦穗这样的悲剧,凭他一己之力,救不过来。
那年,李绥之只认得几个字,没读过书,看不懂父亲的表情,却大概猜到了一些,她不该擅自揣度的事。
李绥之这一生从没有见过这样辉煌的建筑,连柱子都刻有祥云花纹,气势恢宏,高耸入云,令人望而生畏。
皇宫里和外面的四处散落的白雪不同,地上的白雪早就被清理干净,只余红梅枝头扑簌缀白。
而这宫中人虽多,却每个人都低着头走路,匆忙且小心,恭默守静。
李绥之小胳膊小腿儿紧绷着,双手微微抖,在宫人的带领下,跟父母一同父母走上汉白玉台阶,听不见宫人的问候,满心只想着,千万别踩空,千万别踩空。
这天,李绥之见到了她的祖母,哦不,要改口叫皇祖母,以及她的皇帝舅舅。
这素未谋面皇帝舅舅太过恐怖,才第一次见她,就对她抱有极大的恶意,当着她的面摔了六只粉彩梅花纹尊,又撕了墙面上的花鸟册,李绥之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生气,瑟瑟缩在李娴怀里,听着他的咒骂,不敢看他。
她总觉得,如果不是皇祖母马上就要来了,她这个小舅舅非要杀死她不可。
果不其然,皇祖母一来,她的皇帝舅舅便偃旗息鼓,一言不听着皇祖母训斥。
小绥之看着地上那些碎痕,满心想着,哪怕能带一个瓶子回去,也能养活十个小麦穗了。
他们回宫的消息没有大张旗鼓,小绥之自来这里后,就跟父母生活在外殿,就在她已经习惯了拗口的称呼,动不动就下跪的下人,以为日子就要这样过下去的时候,她的皇祖母像想起来她这个人似的,送来外殿诸多赏BBZL赐,不仅如此,还领着她去到天坛祈年殿向天祈福,为了找到流落民间多年的女儿和外孙女而感恩上天垂怜。
李绥之穿着织金麒麟纹的大袖衣,跟着繁琐的章程,内心却愈不安起来。
她揪了揪母亲的裙摆:“娘,我们是被皇祖母不小心弄丢的吗?”
李娴摇摇头,食指抵在唇边,让她不要多问,李绥之讪讪地闭上了嘴。
而后,她听到她的祖母为了感恩上天,决定喜上加喜,将她这失而复得的外孙女,与她的亲儿子赵谨,指腹为婚。
作者有话说:
写到提取内棺的时候忽然想到,岁那天跟隋知说,墓里的那个老祖宗要起飞了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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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风姿韵骨
祈福回宫当晚,漆黑的天空漂浮着一层一层灰白色的浊云,使天空看起来那样低沉,又那样苦厚。
李娴跪在慈宁宫外金砖,以头抢地,磕了上百个头,额头洇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伤,仿佛被钝刀挖开了头骨一般,热血与皮肉混为一堆,滴答落下,殷红的血滴上泛起诡异热气。
她撕心裂肺的哀嚎声惊走栖息在庑殿顶上的灰喜鹊:“不能嫁啊!绥之不能嫁与皇弟啊!他们是亲舅甥啊!请太后开恩,收回懿旨啊!”
将昏死之时,身披锦缎棉氅的太后才在宫人的围拥中缓步而出。
不过,她此时出来并不是为了她这个不成器的女儿,而是为了赶去南书房批阅奏折罢了。
路过李娴时,她吐出四个字:“优柔寡断,不识大体。”
正欲再抬腿时,衣摆被人扯住:“谁都行……但不能是绥之啊……”
她的原由还没说完,便被冷声打断:“只能是李绥之。”
“江山在上,绝不可落入外戚之手。”太后眯了眯眼睛,任凛冽寒风吹得袍衫猎猎作响,她亦巍然不动,“同姓不婚,姑表姐妹不可娶,能娶的,就只有李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