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房门才惊觉,娘刚才说让他找间客栈,意思是要在城里住下不回家去?
其实了解了事情的全部经过,这会儿江婉的内心并不比李延睿平静多少,她觉得自己需要静下来好好的捋一捋。
原本李延睿是县书院里最有潜力的学生,又有他爹李文盛与洪教谕的交情在,书院里的每个先生、同窗都对他极为友善。
在乡下时替他通风报信,告之岁试时间的王夫子就是其忘年好友之一。
可是这次岁试,李延睿做了一篇不合时宜的文章,被洪教谕当场点名批评。
这死小子也不知是哪根筋不对,当时不仅不认错道歉,反倒还抻着脖子为自己辩驳。
封建时代读书人崇尚的天地君亲师,位次开不得丝毫玩笑。尊师重教的地位毫不逊色于孝亲顺长,可与敬天法祖、忠君爱国的地位并列。
一个学子当众顶撞师长,哪怕只是学术碰撞都不行。
李延睿的行为无异于作死,将洪教谕气得当场拂袖而去。
接着就传出他岁试不合格的评定,然后第二天就被赶出书院。
走投无路之下还是同窗帮忙,也就是江婉在书院里遇到的,助她翻墙出逃的张易之,举荐到他族里的私塾当先生,给张家的小孩子启蒙。
县书院的学问翘楚给小孩子启蒙,颇有些杀鸡用牛刀的意思,不过对李延睿来说,也是雪中送碳之举,他也自以为找着了安身之处,才给家里写信报平安。
谁知去到张家,却被直接拒绝出来!
之后他在城里四处寻找机会,试图落脚。可惜哪怕只是做账房先生,都无人聘用,整整一下午,李延睿都没找着一处收容之所。
走投无路之下就找了间破庙歇身,谁知还被一群乞丐给赶了出来。
往日被人追捧的骄子觉察到自己离了家、离了书院竟一无是处,李延睿流浪在街头已是万念俱灰。
江婉的寻找路线本没有问题,但几次都与李延睿错开。
至到他被醉汉揪住衣领扭打成一团,才终于引得她的注意,得已母子相聚。
后面的事情江婉就都知道了。
她思忖这其中的倒霉事儿是不是也太多了点儿?
太多的巧合还是巧合吗?
不过这个念头只在她的脑海中一掠而过,注意力被立即收回。
整件事的源头还在那篇文章上!
江婉特地去解过大虞朝的科考,虽然法令、算术、书法、文才、政论都有涉及,但学子们着重学习的还是儒家经典,最后的策论有些类似高考作文,只不过成绩比重要高出很多,占了总分的大头。
能将上述所有知识融会贯通于一篇宣扬儒家思想的文章中,且立意好者为优。
作文评分本就带有极大的随机性,哪怕同一篇文章由同一个老师评分,都有可能因时间、地点、心情等的不同而有差异,更何况封建时代一切以帝王的喜怒为指导标准,需要避忌的内容更多。
哪怕李延睿的常识自认为是书院翘楚,但也并不是没有出错的时候。
因文章言论不当等原因被先生判为不合格,这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
江婉现在只十分好奇李延睿到底写了什么不合时宜的内容,而且自己还不知悔改!
至到此时,江婉都不认为这将会是影响李家所有人的一件大事。
毕竟对一个学生来说,考试成绩作废已是对他最大的惩罚了。若真是李延睿犯的是挑战读书人底线的错,或是字里行间有图谋不轨的倾向,那轮着他的就不是赶出书院,而是被请进牢房。
有了钱的李延睿动作极快,不一会儿的功夫,不仅处理好了医馆的一切手续,还订好了客栈,买了早餐回来吃了,还把自己收拾得像个人样儿了。
母子俩再次在客栈的桌椅上坐定,都心平气和了。
江婉也终于见到了李延睿从身上摸出的那篇被揉得皱皱巴巴的、能称之为罪魁祸的文章。
“农时论?”展开纸开,江婉的目光随即一亮。
李延睿的迹她是认识的,且相当熟悉,看看这张卷子,上面清一色蝇头小楷,的确是他本人的手,没有弄虚作假。
暂且不理内容如何,光看着那洋洋洒洒上千字的卷面干干净净,还无一处错漏,江婉就觉得他这个书院翘楚确实是名至名归。
既然卷面没有问题,那就是内容?
农耕国家论农业,这题选得应该没有问题吧。
江婉继续埋头往下看。
【作者有话说】
在大家的喜爱和支持下,本文用较舒适的成绩通过了第一次测试!好像不加更都不足以表达我的感激之情,那就……还有一更?不过由于我码文的度很感人,时间不定,不必等!?(′???)……小心心送给可爱的你们~~
第59章排除所有可能剩下的就是答案
再长也不过千来字,江婉却越看越慢,越看越仔细。
若说拿到试卷之前,她还在担心内容有问题,那看过之后,只想拍案叫绝!
在文章中,李延睿先是强调了大虞国农业的重要地位,再有理有据的分析了全国农业当前的利弊,最后甚至还奉上建言。
层次分明合情合理,而且遣词造句都十分恰当有深意。
整篇文章通读下来,既有风花雪月的风雅,也有歌以咏志的豪迈。江婉从中更多的是看到了熟悉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