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余杭唇角终于流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微笑:“辛苦了,接下来就交给我吧”
再一次进入审讯室,宋余杭只是来跟他做个道别,下次相见只可能是在法庭或者刑场上了。
“你是在鱼缸里溺死她的吧?”她站在门口冷冷看着他。
孙向明蓦地咬紧了下颌,原本躺在长椅上休息的人豁地一下坐了起来看着她,隐隐有些咬牙切齿。
“不用问我是怎么知道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她说完之后,孙向明看着面前警官冷静坚毅的眉眼又笑了起来,似嘲讽又似不屑一顾。
“知道了又怎么样,你们找不到的,找不到就无法定我的罪,等天一亮,我还是会出去的”
宋余杭看着他,这下眼底倒是不加掩饰的厌恶了:“其实我很想知道,当你掐着她的后颈把人摁进水里的时候,你在想什么,是解脱还是后悔?”
如果真的是解脱的话,丁雪早就该死在家里了,不会多活那几个小时。
都说是学校打的那通电话救了她,殊不知,善恶本就在一念之间。
她说完,转身大踏步离去,任凭孙向明扑了上来撞在铁门上,又哭又叫又骂破了喉咙,也没有回头。
“外勤组全部出,以孙家为圆心,辐射半径十公里内的所有垃圾场、收废站、旧货市场、二手交易中心以及回收出售渔具的店铺,掘地三尺也要给我找出来,知道了吗?!”
雨水滑过她的鬓角,制服很快湿了半边,面前年轻的刑警们目光锐利齐声喝道:“是!”
“出!”
车门落锁,警车再一次开出了市局,冲进了瓢泼大雨里。
“林姐,宋队他们在过来的路上了,我们呢”方辛拿着她。
林厌把手套摘了装进证物袋里:“该干嘛干嘛,你们随意,反正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装在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她面色如常挥手走开:“你们先干着,我去个洗手间”
“我们小区的垃圾堆就在这了”物业打着手电引着一行人往楼背后走。
雨下得又急又快记,低洼处污水汇聚成涓涓细流,再加上雨水一冲刷,那味道更难闻了。
宋余杭穿着雨衣,她个子高,再合身的裤子都有些短,露出小半截脚踝在外面,蹚着水走过去,拿手电四下扫射着。
“前几天有没有人来扔过垃圾?很大的一个东西”
直径那么大的鱼缸他要处理无非就是卖废品或者二次出售,再或者狠狠心砸碎了扔,不论是哪一种都不会不引起人的注意。
物业公司的人猛地一拍脑门:“有,有,前几天5o4的业主搬了好大一个纸箱下来说是建筑垃圾,还怪沉的,我还搭了把手”
“东西呢?”这个垃圾堆不大,一览无余。
“早就运走了,我说警官呐,您这大半夜的不睡觉找什么垃圾啊!”物业呵欠连天的,显然对半夜里被人从被窝里拉起来感到十分不满。
“运哪儿去了?”
“城北的垃圾填埋场”
宋余杭二话不说转身就走,物业追了两步:“诶诶,现在去估计什么都找不到了,按市政规定,所有垃圾都会在当天统一销毁处理,要么填埋要么焚烧”
走到楼门前的时候,技侦也刚好下来,林厌拿手挡着雨,抬眼看灰黑色的天幕,腕上的手表在黑暗里出微弱的荧光。
离天亮还有不到六个小时,时间不多了。
宋余杭走她身前过,带来一阵潮湿的风。
林厌略抬了眼眸:“我想你应该知道,即使找到鱼缸,上面残存的指纹也可能因为大雨的冲刷而不复存在”
宋余杭脚步微微一顿,侧过身子看她。
林厌望进那双棕色眼睛里去:“退一万步讲,就算鱼缸上侥幸留下他的指纹,那又能怎么样呢,判不了死刑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唇角微微勾起了嘲讽的笑意:“死因是迟性溺水,从主观上来说,当时没有立即致死,而且还有个三岁的孩子,我鉴定过的案子里有个因为情感纠葛砍了对方三十多刀的,残忍吗?可怕吗?丧心病狂吗?”
“但是因为是凶手拨打的急救电话,死者在送医途中死亡,所以最后被判死缓,现在也还没死成”
“宋余杭,放弃吧,孙向明早就知道他不会死,他有恃无恐,你此去无异于大海捞针”
她从那嘲讽的笑意里咀嚼出了一丝冰冷的恨意。
她肩上的四角星花被雨水冲刷得雪亮,愈衬得眉眼锐利,两个人就这么隔着雨帘,冷冷对望。
“那又怎么样呢,我承认,我国现行的法律或许是有不周全的地方,难道林法医要越过道德和法律的底线,去做那把杀人的利刃,以怨报怨吗?”
林厌唇角溢出冰冷的笑意,咬牙切齿:“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我替天行道,又有何不可?”
宋余杭上前一步,她个头高,把昏暗路灯下那一丝残存的光线都遮蔽完了。
林厌笼罩在她的阴影里,仰起头,雨水顺着尖俏的下巴往下淌。
“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如果有那一天,即使是出鞘宝剑,我也不惜亲手折戟沉沙掩没它的锋芒”
宋余杭居高临下看着她,那双淡棕色的眸子里依旧没什么情绪,但是林厌相信她说的出做的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