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时。
沈烈便向着皇上使了个眼色,撇了撇嘴,万岁爷心领神会,便向着漕运总兵王承勋露出了和煦的笑容。
“王爱卿……你看?”
王总兵一哆嗦,苦着脸,却很识趣的起身应道:“是……微臣明白……一个月之内必有一批精铁运到。”
懂。
这就是要摊派了么。
果然。
王总兵的懂事立刻换来了万岁爷的笑容和嘉许,这诺大的龙船上,立刻变得和睦了起来。
一旁。
白广恩忍不住直咧嘴,他觉得这御前会议的气氛中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皇上和沈大人一唱一和的算计王总兵。
从王总兵的神色来判断,此刻他心中一定是苦的。
“这皇差……不好干呀。”
此时意兴有些阑珊,解决了一些棘手的难题之后,沈烈知道他必须出一趟差,去向西洋人取经了。
他没得选择。
大明没有的技术,西洋人有,大明没有的枪炮工匠,建立近代6军最需要火器教官,西洋人也有。
虽然心不甘,情不愿,沈烈还是提出来要出一趟门,去壕境,找那些葡萄牙人取经太远。
去一次旷日持久。
除了壕境之外,要想找到合格的西洋工匠和军事教官,那就只有去近一些的琉球。
话音落。
虽然说对于向西洋人取经这件事,万岁爷心中多少有点不爽,可还是点头答应了。
反正大明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
当明军在嘉靖年间的在对外战争中,第一次接触到了来自佛朗机国的快炮,以及来自奥斯曼土耳其的先进火绳枪。
便被西洋人犀利的火器所震惊,然后大明朝野便痛定思痛,开始了潜行学习,奋起直追。
早有能臣庞尚鹏在《军政事宜》中指出:“军中最利无踰火器,火器之利又莫踰于鸟嘴铳、佛郎机者”。
如今到了万历年间,这已经是朝野上下的普遍认识。
这种清醒的认识,从对新式火器的形制和性能的认识,深入到根据实战需要进行的改进。
终而形成理论化的著作,是火器知识从器物层面到观念层面的巨大提升和凝练。
如嘉靖年间总督宣府、大同、山西三镇边务的翁万达,则在熟练掌握佛郎机铳的基础上,结合应对蒙古骑兵冲击的现实需求,研出百出先锋炮这种利于士兵服习和使用的新式火器。
故此,对于如今的大明天子,又或者冯保,王承勋这样的重臣来说,沈烈的提议倒也并无不妥。
“去回。”
随着万岁爷站起身,叮嘱了几句,这场意义重大的御前会议,便在意兴阑珊中散了场。
午夜。
沈府内宅。
夜半无人时,辗转反侧,略有些憔悴的张静修,不免轻声埋怨了几句:“非得走么?”
沈烈点点头,轻声道:“嗯。”
轻抚着娇妻如云秀,沈烈轻声道:“快则十天半月,慢则一两个月,为夫便可回转,你且照料好岳丈便是。”
张静修无奈,只得低声应了。
夜半无声胜有声。
而沈烈目光幽幽,却好似已经看透了空间,看到了同时代,正在动统一东瀛之战的丰臣秀吉,还有一个个手持铁炮的倭兵,正在前赴后继的冲向了一座座东瀛山城。
不能再耽搁了。
一转眼便是两天后。
天津卫码头。
脱下了戎装,换上了一身上好织锦,沈烈带着维克托,白贞贞二人,还有十余名护卫登上了一艘平底海船。
而正前方护航的,便只有几艘可怜巴巴的网梭战船,吃水七八寸,上有战兵四人,鸟铳三杆,佛朗机小炮一门。
瞧着这几艘小破船,沈烈哑口无言,在心中骂骂咧咧了起来,就这几艘内河小船能出海护航么?
可是没办法。
这已经是漕运总兵衙门为数不多的家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