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了也好,亲自见一见你父亲。事情有回旋的余地时,就该想法子圆回来。兄长不告诉你,也是怕你受伤害。你这一去,他肯定要骂死我,但我想了,你既然已经猜到什么肯定会想法设法跑出去。这回,我就自作主张,让你去。”桓行懋觉得自己在冒险,他也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在平时,他也不似往日那般易冲动了。
今日例外。
嘉柔心里酸得几乎呼吸不上来,怎么说呢,她莫名信桓行懋的话。他说话的语气,跟桓行简一点也不一样。他跟自己说话时,隐约带点少年人的味道,有关切,有埋怨,末了,还带那么些羞愧的意思。
“我让李闯带我去。”嘉柔木木地答道。
桓行懋皱了眉头:“他靠的住吗?你知道该去哪儿吗?毌纯和你父亲已经离开寿春了,这会儿,应该在项城。我也拿不准,不过兄长人应该在许昌。这样吧,我让人送你去许昌。”
他把嘉柔送出来,嘉柔执意要李闯相陪,她有自己的小心思,万一有变,她可以寄希望于李闯带她走。
桓行懋只好拨了三五人马,松口同意。嘉柔很矫捷地上了马,一回头,嗓子疼:
“请你多照看大奴。”
“那是自然,”桓行懋仰起头,深吸口气,“兄长这些年一直过的很压抑,他性情如此,没办法。太初的事情,我知道你耿耿于怀。但现在有了大奴,兄长很在乎你们母子,若是姜先生无事,你跟兄长就和好了吧?”
嘉柔没有回应他,扭过头,一夹马腹,朝许昌方向奔去了。
桓行简的大军此刻依旧在许昌。
期间,王基反复请战。此时,眼看王基就差拿人头立军令状了桓行简终于允许他出兵占据颖水中源,没两日,王基再度上书请求攻占南顿。
“南顿的粮仓,王基说可供大军四十天用。只怕,毌纯也要打南顿的主意,士季,你回复他。”桓行简在认真看着舆图,旁边,坐着手不离的卫会,一面听,一面下神。
既得了桓行简肯,王基立刻出兵,抢先占据离项城并不远的南顿,就此壁垒森严,守着粮仓严阵以待。
这期间,毌纯多有犹豫,唯恐与桓行简主力遇上,姜修力劝他先拿下南顿屯粮要紧,判断出桓行简怕要用合肥故技,持重而已。毌纯最终从项城兵,然而,行了十几里路,半道探马回报,南顿城已被荆州刺史王基捷足先登。不得已,毌纯一部只好又退回项城。
听闻寿春生变,消息飞到吴国,吴主很想来趁机搅一搅这浑水,号称十万大军,自建业出,准备渡江也往寿春方向来。
此时的局面,内外皆有敌情势似乎很不妙,帐下诸将纷纷请战要去直接打项城。桓行简刚得了卫毓的上书,他持节去扬州安抚人心,果然,如桓行简所料,有人不战而降。
面对群情激荡,你一嘴我一嘴请战个不停,桓行简道:
“诸位将军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淮南的将士们本无反心,毌纯、李蹇两个号称自己是四方响应,可是,淮河以北何人应他了?他拖不起的,如今内乖外叛,自知必败,困兽思斗,战正是他们求之不得的事情。打他并不难,但伤人亦多。毌纯手下的将士家属都在洛阳,只要稍微相持,他必定军心涣散,此不战而克之术也。”
一句话,大将军想不费一兵一卒就让毌纯自己垮了。
因有合肥胜绩在前,此法似乎很有成效,诸将被大将军说的没什么话可应对,理论一二,也就各自回营了。
虽没有立即进攻项城,可诸葛诞的豫州军、胡遵的青徐军已在桓行简的敕令下各自行动了。桓行简也随后率大军浩浩荡荡朝汝阳方向前进,到了汝阳,扎屯此地。
毌纯初起事时,也曾派使者去游说兖州刺史邓艾。邓艾是个粗人,太傅桓睦一手提拔上来的,二话不说,把使者砍了,立马出露布声援大将军桓行简。
他虽年近花甲,但领兵却极为麻利,杀了使者后,兼程进军,一鼓作气急行到乐嘉城,继而大造浮桥,一面示弱诱敌,一面以待桓行简主力前来。
听闻邓艾如此迅猛,桓行简不由大赞:“好一个邓士载!文武双全!”他和太傅一样,极为欣赏邓艾,邓艾开挖河渠引水灌溉很有一套,又著有《济河论》一书,桓行简曾虚心拜读,对老将军更是钦佩。
“这样的良将,”桓行简沉吟着,忽想起邓艾之前上书说匈奴事,转口道,“我看他还是更适合边关,等天下大定后,邓老将军我还是得派到边关去,他不仅了解胡人,而且每到一地,必要开辟荒野,展生产,使得军民并丰,真是好本事,留在兖州大材小用了。”
大将军这样赞不绝口,傅嘏虞松亦深以为然,唯独卫会,心里不大舒服。邓艾这种乡巴佬,什么文武双全,不过识得几个字会屯屯田,说话都结巴不成句,不够丢人的了。
在口若悬河,舌灿莲花的洛阳子弟面前,邓艾简直粗鄙不堪。
卫会这么想着,越看不起那个半老头子。
他甚至有些忍不住想腹诽大将军,大将军长在洛阳,自少年起,交游的皆是清贵子弟,无论如何,也不会跟邓艾这种出身的下里巴人志相投才是呀。
他记得,桓行懋曾跟他说起过邓艾的轶事。那时候,桓睦还在,邓艾每每跟太傅禀事,自称“艾”,无奈口吃,总是“艾”个不停。桓行懋促狭,打他,问他到底有几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