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涛停顿了片刻,随即又故作轻松地笑着,但语气已经带上了无奈:“我知道你在担忧什么,以为我和那群人是一丘之貉?是的,我是和一些大人物有很密切的交往,但那非我所愿。说来也很可笑,一些人无恶不作,却又会受到良心谴责,也许不是良心,只是担心有一天会落网失去一切而已。不管什么原因,那些人也会焦虑,会失眠。一开始一个大人物找到我,只是让我替他催眠,让他能睡个好觉。可你知道,心理医生总是会容易让人放下戒备,他在放松的时候跟我说了一些他所干的勾当。他清醒过来,威胁我,我为求自保只能成为他的所谓‘心腹’,然后我听到的秘密越多,就越不能抽身。”
田路说:“我知道了。”
“你能理解我的对吧?”芮涛急切地问,他适时流露出一些软弱,让田路心软。
田路的确是心软了:“你说了这么多,还没说想让我干什么,我也不能进去三十二日,好像帮不上你。”
芮涛说:“我知道你在个体心理上很有研究,我想让你到我这个组织里来,去观察那些能进入三十二日的人。毕竟三十二日那么大,我不能一一地去确定那些人是不是按照我得吩咐去做了,也许他们有自己的心思?你应该能从他们的语言、微表情中看出来他们是不是在说谎、有没有背着我密谋些什么。”
芮涛想让田路帮忙,其实和罗彩云把温玉生请来的理由极为相似,都是对无法直接监管的人天然的不信任。
芮涛又说:“我会给你很多的报酬,足够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或许你没那么在乎金钱?那你就对他们的心理状态一点不感兴吗?这可是三十二日啊,前所未有的奇幻事件,作为一个学心理学的,你不想知道社会群体面对三十二日会产生什么心理变化吗?你不想知道,那些能进入三十二日的人,会怎么看待三十二日和现实社会吗?他们能分清两个世界的定位吗,他们会不会迷失在这种相差很大的切换中?他们看待世界的角度会不会不同?三十二日里的人又会做出哪些匪夷所思的事情……能做的心理研究足够你出几本名传千古的书籍了。”
“而且,而且,”芮涛深深地叹息,“更重要的是,我害怕我自己会迷失。我需要清醒着的旁观者,一个灯塔,一个锚,让我知道到底哪里才是真实的世界,我应该活在哪个世界;能看出我那些可能会生的微妙的转变,三十二日应该是我的工具,别让我成为它的傀儡。”
田路是被他最后一番话触动的。
第49章1o月(7)
田路最后还是答应了芮涛的请求。
芮涛十分高兴,还想请田路把他关于三十二日的病人也邀请到清道夫中来。他希望看到清道夫不停地壮大,覆盖更广阔的区域,为更多的人提供销毁服务,同时也能形成牢靠的组织来自保,共同抵御三十二日带来的未知的风险。
田路挂掉电话后,沉默了很久。他忽然感到自己所处的这间特意布置得温暖舒适的心理诊所如此阴森和孤立,好像有看不见的幽灵另外维度的空间漂浮着,盯着他。
他对三十二日的了解,全部来自于包括易阿岚在内的两个病人的自述,他不知道这两个人在情绪紧张、自我怀疑时会不会有所遗漏、夸张、错述,于是只把两者描述相同的内容提取出来,尽量组成一个真实无误的三十二日。随后,他感到一阵自心底的冷颤。
三十二日太恐怖了。恐怖的不仅仅是它的未知,它的已知部分更让人惊惧。
对于芮涛最后的提议,田路再三思索后,还是决定不予理会。
不过田路还是从病人通讯录中找到易阿岚的电话,拨打了过去。
他记得易阿岚说过,他在三十二日遇到过一个叫周燕安的人,能熟练使用枪支并提到过自己当过兵。田路曾在无知的情况下把周燕安总结成“完美男性符号”,现在回忆起来,田路还有点讪然。但无论如何,在易阿岚那里,周燕安总是个正派且属于官方的人物。
易阿岚原来的通讯方式都还保留着,紧急事务组没有让他更换以达到“彻底消失、与世隔绝”的意思。但陈汝明已经让信息安全部通过技术手段,把易阿岚各种联络方式都定位在同一个虚拟位置。也就是说,哪怕有人顺着网络或手机信号追踪,也找不到易阿岚,反而会惊动陈汝明那边的人。
于是易阿岚理所当然地接到了心理医生的电话。
田路跟易阿岚说了关于清道夫与他师兄芮涛的故事,并邀请易阿岚加入。
易阿岚如他预想的那样拒绝了,田路知道易阿岚并不缺钱,也不贪钱。
最后田路客气地说:“要是你改变主意了可以再联系我,就是这个号码,如无意外情况,我绝对不会随便更换手机号。”
结束通话,易阿岚对于“清道夫”还是有点啧啧惊奇,想了想,把这件事报告给了陈汝明。事实上,他与田路的通话被全程实时监听。陈汝明什么都知道,但易阿岚这么主动且如实地汇报,还是让他很开心。
在这个逐渐转冷的十月里,距离三十二日第最早出现已经有五个月,在易阿岚的世界之外,还生了很多事情。
例如,第一次关于三十二日的正式国际会议在联合国牵头下以视频会议的形式召开,全球两百个国家的领导人均拨冗参与,无一缺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