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严飞说,但眼角微耷,显然不看好。这是他接过最难的情报收集任务,完全靠当事人主动坦白,根本没办法从外在的蛛丝马迹中看出什么来。
罗彩云说:“实在不行,也只能依靠周燕安他们自己走出来。等明天我们去你们坠机的地点,看能不能找到一条最快的出山路径。周燕安是6军特种部队出身的,也曾在多种山区执行过任务,山路快行军问题应该不是很大。”
“至于那个开着我们战机的飞行员,”罗彩云皱眉道,“我马上联系研中心那边……”
“我见过他,那个飞行员。”易阿岚想起那张林中昏暗的脸,“他坠机的地点离我比较近,我担心是周燕安,于是去了那里。我到的时候,他还没有死,他跟我说了一些话,我也不知道真假。”
易阿岚将飞行员临死前的话原原本本地复述。
一时间,会议室的气氛沉重起来。
最后是罗彩云率先打破沉默,她并没有对此表意见:“联系研中心吧,看看他们那边的情况。”
在罗彩云与研中心取得联系后,不到十分钟,那边就给了回馈:的确有一个叫程思源的试飞员在刚刚突然因为心脏骤停而过世,他家里也有个才七岁的妹妹程思思。
大家相互看了一眼,这几个阅历丰富、看惯各种无奈和生死的领导者也不禁露出伤感的表情。
程思源遭受的实在是无妄之灾,而他效力的国家,在三十二日前却束手无策。他们都感到了巨大的无力和沉痛,在他们的政治生涯中,也曾遇到过屈辱、隐忍、妥协,但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叫人挫败。这是三十二日最大的无奈之处,它把大部分人隔绝在永不能跨越的鸿沟外,这些人只能听着想着,却很难真正去做些什么,抓住些什么。
严飞沉吟许久,问道:“你们觉得程思源说的那个神秘同伴是谁?”
罗彩云闻言知意:“你有想法了?”
“你们也知道,我从基层特工做到如今副部长的位置也有三十多年了,多少对情报分析有点心得。”严飞说,“我觉得程思源临死那段话其实是想在神秘人的监听下,力求其能地向我们隐蔽透露一些信息。他一开始就提到,在前两次三十二日时,他把对方看做很好的伙伴。”
严飞指了指易阿岚和周燕安:“就比如他们俩,作为在三十二日里遇到的第一个人,是很容易建立起对对方的信任,有点类似雏鸟情结吧。但研中心有一点和人口多达一千万的南林市很不同,它坐落在荒郊野岭上,方圆五百里人烟稀少。到了三十二日里,人就更少了。程思源在第一次三十二日就遇到另外一个人,是不是意味着那个人离他很近,甚至可能就是研中心的人?”
卢良骏说:“程思源会开战机,他可能是开到更远的地方遇到的。唔,战机那么快,想要看清底下有个人也不容易,但有热红外扫描装置。”
“是有这个可能。”严飞认同点头,“那我们继续分析他后面的话,很重要。他说他妹妹也能进去三十二日,并因为父母都消失,而害怕地打电话问哥哥程思源求助。一个才七岁的小女孩,应该是第一次三十二日早上醒过来找不到爸爸妈妈,又找不到任何一个邻居,就会立马害怕。她那么早地打电话,却还是被那个神秘人拦截了。我怀疑那个时候,程思源也许也刚从睡梦中醒过来,没意识到到底生了什么。至于到底是什么时间打的电话,我们可以联系一下程思源的妹妹,希望那个小女孩没有被吓坏,还能为我们提供准确的时间。”
严飞沉默了片刻,有些犹豫,似乎是不想轻易地下结论,但思考之后,还是说道:“我合理猜测,那个神秘人之所以能那么快地拦截电话,可能是因为他当时在研中心的通信室,这才能在所有人都懵懂的时候,下意识拦截到打进去的电话。考虑到他能够精准地拦截电话,并且刚刚周燕安和易阿岚都提到了那一片青云山脉的无线电紊乱,很可能是因为他们上空有一架无人机进行无线电频率压制,所以我认为那个神秘人就是研中心的一名通信员。大概率只有通讯工程方面的通信员,能同时做到拦截电话和利用无人机影响附近的无线电通信。”
顿了顿,严飞叹息:“这个通信员在三十二日早期拦截电话并选择隐瞒程思源,一开始就怀有不轨之心,可能是别国早就安插进研中心的间谍,而不是在三十二日开始后才被招募的;也或许他本就作风不正、心思不纯,在第一次以为真的是世界末日时,居然还对幸存的同僚隐瞒至亲的消息。”
卢良骏细想了下其中逻辑,认同道:“行啊严组长。”
严飞补充说:“当然,所有推测的前提都建立在程思源所说内容全部属实的情况下,不能排除他明知必死,为了留全名声或掩饰什么而诓骗易阿岚。”
罗彩云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商议,让几位副组长留了下来,让周燕安和易阿岚回去休息半宿,几个小时后天一亮就得立即赶赴研中心。
当他们穿过灯火通明的事务组办公大楼时,易阿岚注意到周燕安沉默不语。虽然周燕安平时并不算是话很多的人,但他总能三言两语让气氛变得轻松舒适,并且散出令人心安的磁场。今夜的他,关闭了护佑别人的伞翼,竭力隐藏自己。